「我會。」
他會結婚。
長海靠坐回椅子裡,眼前清晰的身影黯然模糊,近在咫尺的距離,成了溝壑。
我會結婚。
正十憶用肯定的口吻,勸說自己,心裡一遍遍重複,那才是父母眼中最好的結局。
沉默在暗中散開。
正十憶看向窗外,苦澀在心頭蔓延。
月牙彎起掛在天上,皎潔無暇,目光所及,它卻在那遙遠處。
正十憶看著月亮,長海看著他。
屋內很暖,但還是覺得很冷。
長海頭一次覺得,回答是帶溫度的,冷得人看不見希望。
希望與眼前人重合。
忽然,他動了。
正十憶回過頭,抬手從床頭拿了根煙,點燃,放進嘴裡。
打火機放下的瞬間,長海輕聲開口。
「給我一根。」
煙盒空了,正十憶起身下床走到長海面前。
蹲下身手剛搭上床邊的抽屜,嘴裡的煙被拿了下來。
手指一頓,目光抬起,那根煙在他的手中。
長海拿起煙放進嘴裡,垂下眸子深深望進正十憶眼底。
視線對上,夾著煙吸了一口,壓下身子,離他更近。
「還要嗎?」
正十憶別開目光,拉開抽屜,拿了盒新的扔給長海。
「送你了。」
長海硬撐著彎起嘴角,深知他送的不是煙,是拒絕。
手中輕飄飄的煙盒,重的抬不起手來。
正十憶走到窗邊,拉緊窗簾,透不進一絲光。
身後響起開門聲,他的聲音越來越遠。
「結婚告訴我,給你包個大紅包。」
沒等回應,緊握著門把關上門,一步出了房間,涼風全都撲了過來。
抽空的心臟被冷風填滿,夾著煙的手壓不住顫抖。
難以緩和的呼吸同涼氣混雜。
心疼,原來不是形容詞。
門板關著,屋子裡格外空曠。
正十憶靠坐在門邊,心臟被門外腳步牽連,直到聽見愈遠的腳步,才咽下嘴邊的解釋。
撐著站起身,腳邊踢到椅子,抬手搬開才發現,他沒拿走的煙。
正十憶給他的結果,他不認。
就這一瞬間,心臟被他牽住了,那根線不在自己手中。
轉身一把打開房門,走廊兩頭空空蕩蕩。
幾步出了旅館,昏黃燈光鋪滿整條大街,道路兩旁積雪堆積,目光里,卻沒有身影。
冷風在夜裡席捲更甚,正十憶站在門口,緩緩揚起嘴角,輕呼出氣。
拿起手機,拍下凌晨的北春。
暫時,告個別吧。
照片裡,落下的雪在空中定格,一輛黑車被裹了一身銀裝。
看不見的車裡,長海舉起手機拍下照相的正十憶。
照片裡,他在笑。
揚著的嘴角,卻絲毫看不出半分笑意。
長海閉上眼長嘆口氣,再次睜開,看著手機里那張照片。
這是第一張他的照片,也是唯一一張。
反覆看了一眼,又一眼,直到手機關機,看著太陽又升了一輪。
清晨的北春,早在四點已經有人開始為了生計奔波。
早餐推車在寒冷的冬天,冒著熱氣。
長海在車裡坐了一夜,見旅館老闆出來,把提前買好的早點遞給了他。
老闆道了謝帶回早點,放下自己那份,拿著另一份敲響正十憶的門。
在椅子上坐了一宿的正十憶,起身時有些恍惚,打開門謝過老闆,接下了早點。
一打開,塑料盒子裡裝的湯圓。
今天十五了,一晃都到元宵節了。
箱子都已經收拾好了,洗漱完出來,喝了口熱乎乎的粥。
舀了個湯圓放進嘴裡,黑芝麻餡冒了出來。
拿著勺子的手頓了一瞬,又舀了一個,還是同樣的餡兒。
一整盒吃完全是黑芝麻餡的。
起身出門走到前台,看著老闆正在吃早點,塑料盒裡沒剩幾個,看顏色也能知道,倆人吃的不是一個餡兒。
老闆看見正十憶,抬起頭:「吃飽了?」
「嗯,是我朋友送的?」
答應好不露餡的老闆,笑容定在臉上,眼睛頻眨:「你咋知道的?」
正十憶笑笑:「他知道我愛吃什麼餡兒。」
這一宿,很多事情已經想明白了,做不到那麼坦然,索性順著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