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見過家主,那蘇珏就先行告辭,還望家主您多加保重。」
語畢,他邁步自包廂之中離開。
沒走幾步,身後的王孝全開口叫住了他。
「你的來意我早就知曉,糧草不成問題。」
「謝家主成全。」蘇珏回過身來深施一禮,他早就猜到王孝全會出手支援,只不過缺少一個契機,一個讓他走出過往的契機。
「什麼成全不成全的,國破家亡的日子對於百姓來說實在太殘忍。」
「家主大義,蘇某銘記於心。」蘇珏正色,卻又走上前去,取茶杯中的茶水在桌上寫下「兩」這一字。
王孝全低頭看了一眼,已經瞭然於心。
末了,蘇珏又在離開前加了一句,「家主,故人安好。」
如此,所有恩怨都兩清了。
……
這夜,元夏軍營。
「大王。」
呼延慶恭恭敬敬的跪在野利毛壽麵前,將一封情報呈了上去。
「探子來報,那個蘇珏籌到了糧草,如今已離了廣武城,估計明日便能回到西楚軍營。」
野利毛壽接過情報簡單看過,又問了一句。
「糧草何時送到?」
「後日。」
「可靠嗎?」
「大王,消息絕對可靠。」
野利毛壽靜靜聽完,開懷地笑了笑,「很好,本王能搶他李書珩一次糧草,就能搶他二次,沒了糧草救濟,西楚必敗無疑。」
「大王英明!」呼延慶野露出了如野獸般的笑容。
這一次,他們志在必得。
……
糧草已經籌到,蘇珏和陸明打馬回營。
一路上陸明都在蘇珏是如何勸得王氏家主的,蘇珏只是但笑不語。
他似乎看見北燕長長的宮道上,身姿挺拔的王丞相,扶著年輕的帝王,年輕的帝王微微靠向王丞相,漸行漸遠。
明媚陽光下,那幾乎融為一處的影子,似乎正是他們以後數十年倚仗幫扶的寫照。
可惜,一切皆是幻影。
回到軍營,蘇珏卻沒看見阿玉姑娘,這讓他有些詫異。
「阿玉姑娘呢?」
蘇珏放下包袱向許攸問詢,得到的卻是一道晴天霹靂。
「阿玉姑娘她,她已經死了……」許攸熟練地擺弄著藥材,頭也沒抬。
「什麼?!」蘇珏一臉不可置信,這怎麼可能呢?
聽出蘇珏聲音里的震驚不相信,許攸繼續說道,「蘇先生,是真的,阿玉姑娘死了,現在就埋在軍營的後山。」
「帶我去看看她。」蘇珏眼眶微紅,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好。」
在許攸的帶領下,蘇珏來到了埋葬阿玉的墳塋。
說是墳塋,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土堆而已。
枯骨黃土,無人問津。
這一幕早在幾年前就成了蘇珏過不去的夢魘,極其相似的場景再度浮現在眼前,蘇珏甚至沒來得及走到墳塋前就癱倒在地上。
上次是另一個自己,這次是他救下的阿玉。
恍若一個輪迴,始終將他困在其中。
蘇珏坐在地上默默紅了一雙眼,他感到渾身發麻,難以掩抑地悲痛再度籠罩了心頭。
隔著黃土一柸,他似乎看見了阿玉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下。
當年她的蘇玉也是如此。
無聲無息沒了生命,只留他一人
蘇珏深吸了一口氣,忽然不可抑制地流下了眼淚,顫巍巍地爬上前阿玉的墳塋,「到底怎麼回事?」
許攸語氣平靜,「阿玉姑娘是被人滅口的。」
「我們發現阿玉姑娘的時候她已經沒了氣息……」
「是誰?」
「還未知曉,大約是元夏奸細。」
許攸輕輕扶住蘇珏的雙肩,「蘇先生,人死不能復生。」
「呵呵……人死不能復生……」
蘇珏意識還清醒著,眼中卻已不見一絲光。
八年前,他失去了蘇玉。
三日前的夢中,他再次失去了蘇玉。
可沒想到親手救下的阿玉也成了白骨屍骸。
她還那麼年輕,那麼鮮活,明明之前還和他暢想著未來,她那麼努力地擺脫命運的束縛,她說她想和穆羽一樣,做個頂天立地的女英雄,更要踏遍九州。
可她的生命卻終止在這一年,一切剛剛開始的一年。
倘若他帶走了阿玉,或是多教她如何自保,她是不是就不會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