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正是因為太喜歡了,才不敢去想以後,只能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先這樣吧,至少現在我們還在一起。」
沒想到這份感情這麼快就被人發現、揭穿。
這份喜歡像團沒根的火焰,燒得熱烈卻照不亮未來。
沉默須臾,季煜烽的臉上依舊看不出情緒,但心卻亂到了極致。他沉聲道:「聞總,其實我覺得……我沒那麼好。」
聞修越是如此出色的人,即便到了結束關係的地步,季煜烽也覺得不該由自己開口提分手。
聞修越的目光陡然一頓,眼底掠過一絲愕然與擔憂,仿佛聽見了什麼荒誕的笑話。
他像是預料到了什麼,凝視著季煜烽面無表情的臉,眉梢微微蹙起,緩聲道:「所以你突然說這些,是想告訴我什麼?」
年輕男女談戀愛,分分合合是常事,大多逃不過分手收場、各自婚嫁的結局,更何況兩個男人。季煜烽比誰都清楚這段感情的艱難,可他太想和聞修越走一輩子了。
既然想長久,就得懂分寸。
他們面前橫亘著太多難以跨越的阻礙。他不在乎所謂的「名分」,只要能守在聞修越身邊,哪怕蜷縮在最隱蔽的角落,也勝過一輩子形同陌路。
季煜烽喉結滾動著強壓下翻湧的情緒,指尖陷進掌心。沉默幾秒,他神色歸於平靜:「聞總,我覺得您該認真想想我們之間的關係。您生來便站在雲端,身邊往來皆是人中龍鳳。可我們才認識多久?」他忽然笑了一聲,眼底卻泛著痛楚,「您張口就說喜歡——不覺得太輕率了麼?」
聞修越觀察著季煜烽的神情,罕見地心慌了起來。
他清楚,季煜烽不是在開玩笑。
是認真的。
「輕率」二字如重錘砸在心上。作為豪門世家的長子,他二十多年活在眾人仰望中,骨子裡的矜貴和傲慢不允許任何人如此評判他的選擇。
他深吸一口氣,克制著情緒,定定地看著對方,語氣平靜:「季煜烽,你憑什麼覺得我的心意是輕率?是覺得我聞修越連自己的心都拎不清,還是潛意識裡根本不相信有人會認真喜歡你?」
聞修越自打和他認識以來,就很少叫他全名,談戀愛時更是從來沒有過。季煜烽又想起,聞修越一口一個寵溺地叫他「季小狗」。而自己居然把這麼溫柔的人逼得情緒失控。
他心裡自嘲地冷笑了一聲,面上卻掛著漫不經心的笑,慢條斯理道:「聞總,就當是我不敢信吧。我不過是個普通人,就想圖個現世安穩。那段時間腦子發熱,現在冷靜下來才明白,我們本就不該越界。您這樣的人,值得站在更高處,也值得遇見更好的人。」
季煜烽說完這話,連自己都怔住了。
他從沒想過會對聞修越說這些。
話既出口,如潑出去的水,再難收回。
屋內天花板的白熾燈散發出冷白的光,在靜謐中暈染出一片清寂的光暈。老式小區遠離京城的繁華喧鬧,窗外的夜色深沉如墨,連蟲鳴聲都顯得格外清晰。
這安寧的氛圍里,兩人面對面沉默對視著。半晌,聞修越語氣緩和下來:「對不起,季小狗,我不該說那種話。不管有沒有我在,你都值得被認真對待。是不是有人和你說了什麼?」
「沒有,都是我自己想清楚的。」季煜烽斬釘截鐵地說。
他故意說出這些話,無非是想讓聞修越先提「分手」,可眼前這人偏偏像往常一樣耐心溫柔,反倒讓他胸腔里的鈍痛越積越沉。
「聞總,咱們都是成年人,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季煜烽目光直直地撞向他,語氣沒有什麼起伏,「我家就我一個孩子,不像您有兩個弟弟,不愁傳宗接代,難道我就這麼自私,把家人這輩子的指望都踩在腳底下嗎?」他喉結動了動,聲音突然低下去,「如果您真覺得喜歡我,至少該想想,我要怎麼對得起家人,而不是只圖自己快活,其他的什麼都不管。」
聞修越的嘴唇動了動,一向能言善辯的他,此刻喉間哽得發緊,半句話都掙不出來。凝滯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他盯著對方漆黑的眸子,輕聲道:「我知道了。所以……你現在是想和我分手嗎?
分手。
這兩個字但凡他能說出口。
都不至於等到現在。
又是良久的沉默。
「隨便您怎麼想吧,」季煜烽輕輕閉了閉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支撐著他說出這些胡扯的話,「您要是真的心裡有我,以後就保持距離,別再做那些沒必要的聯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