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奇怪,華陽公主這樣的善人,怎能有陸景策這樣黑心黑肺的兒子,老天也真是奇怪。
公主誦經念佛時素來兩耳不聞窗外事,等她從青山庵中回了長安城,才發覺天已大變,崇豐皇帝死於馬上風,宰相嫡子孟仕達弒君,宰相一脈被誅。
華陽不理朝政,卻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兒子從前做的那些腌臢事,她痛心於皇兄的死,可比起一個關係不親不疏的皇兄,華陽自然是保著自己十月懷胎誕下的獨子,是以裝聾作啞。
華陽公主這輩子,除了包庇陸景策這一回,真是一件惡事都沒做過,此事叫她許多夜裡輾轉難眠,只是事已發生,悔也無用。
她勸陸景策,「憐枝是頂好的,好好地陪著他,別再做些混帳事——收手了,景策啊。」
旁觀者清,華陽知曉這二人看似濃情蜜意,實則彼此間早已生出了裂隙,她還沒能從兩個孩子即將成婚的喜訊中走出來,便聽聞了陸景策將娶宰相女為妻的噩耗。
華陽險些是要被陸景策氣的吐血,她只當兩個孩子鬧了彆扭,活了這麼些年,她也知道這兩人間的羈絆不同於他人,年幼相識,又是血濃於水錶兄弟,這樣的情誼哪是能說斷就斷的?
在華陽公主看來,這這二人之間或許有挫折,可終歸還是要走到一起的——
可她卻沒想到,陸景策對於做那大逆不道的事兒竟是上了癮。
不過去了趟青山庵,她一個沒看住,自己的皇侄也沒了,現如今還推了個傀儡皇帝上去,簡直是置國家大義於不顧,「陸景策!」
「逆子……」華陽公主氣的手抖,「逆子!」
「母親息怒。」陸景策負手淡道。
華陽公主真要被他這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氣到暈厥過去,喉嚨湧上腥甜,她虛點了點陸景策,「別叫我母親!本宮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長公主這樣柔善的性子,能說出這樣的話,已是怒極了。
說罷她便轉過身離去,看那方向,正是椒房殿所在之處,陸景策靜默片刻,又開口問道,「母親去椒房殿,所謂何事呢?」
「去找憐枝!」華陽狠瞪他一眼,「本宮帶著那孩子走!」
「母親。」陸景策頗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又輕笑兩聲,「憐枝在椒房殿中被人好吃好喝地伺候著,日子過的快活極了,母親帶他走是做什麼呢?」
華陽提高了聲量:「快活?你倒也是有臉面說出這兩個字來!」
「你做出這樣豬狗不如的混帳事來,誰能安心地留在你身邊?就是沒病也要憋出病來!本宮看不得你傷他,本宮帶他走——」
陸景策原先垂首聽她訓話,聞言緩緩地抬起頭來,那墨玉似的黝黑的眸子望向他親娘,「母親儘管試試。」
「怎麼。」華陽公主睨向他,「你還想動你親娘!」
「兒子不敢,只是母親。」陸景策的聲音宛若山谷中幽幽的寒風,「憐枝,必須要留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