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枝站起身,正想出去透透氣,卻正巧遇上氈帳外的蘇日娜,他一顆心猛的一提,須臾間臉色煞白。
蘇日娜竟一反常態地笑著,面容都變得和緩了不少,「閼氏要出去?倒是我來的不巧了。」
雖口中說著「不巧」,卻沒有離去的意思,而是定定地站在沈憐枝身前。
憐枝一看便知她是有話要說,故而有些牽強地扯了扯唇角,只求快些將她打發走,「哪裡話,大姐進來罷。」
蘇日娜也不客氣,跟在憐枝身後,一人坐在木案一邊,蘇日娜抬眸瞟他一眼,而後垂首一笑:「閼氏來大夏也有大半年了。」
沈憐枝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只淡淡地應了一聲。
他如此冷淡,蘇日娜也不以為忤,公主今日的脾氣倒是好的出奇,憐枝不理會她,她也能自顧自地說下去,「閼氏的身子也好全了,只是……」
「只是這肚子……」她耐人尋問地一頓,又復而開口,「怎麼總是不見動靜呢?」
憐枝這才抬起頭來,面色已不大好看,他有些僵硬地開口:「公主這是何意。」
蘇日娜抬眸看他,一雙眼幽如深潭,她輕聲道:「閼氏當真不明白?」
「這種事恐怕是急不得的。」沈憐枝別過臉,避開她暗含譏誚的目光。
憐枝不能懷胎——他雖是個雙兒,卻不能如女子一般來葵水,怎能懷胎?
只是他心中明了,卻不能明說,若叫蘇日娜知曉了,還不知要牽扯出怎樣的風浪來,他不想引火上身,便只能避重就輕地糊弄她。
「急不得……」蘇日娜輕嗤一聲,她撣了撣手指甲,復又悠然道,「閼氏是不急,還是不願呢?」
「抑或……不能。」
蘇日娜將聲音驟然放輕,那兩個輕飄飄的字宛若利箭,穿透了憐枝鎮定的外殼,他心中慌亂,可面上不顯,只掀起眼皮睨她。
蘇日娜見他這模樣便知自己說中了,若沒有她那個傻瓜弟弟,她早就將這妖精給絞死了,偏生自己動不得他一根手指頭——
蘇日娜心裡真是恨,先前低頭是不得已,她心中那口氣,可一直沒下去過!
「不論是不急、不願,還是不能,這都不要緊。」蘇日娜笑起來,「有人能替閼氏分憂了。」
憐枝倏然睜大眼,他看向蘇日娜,終於明白了她今日的來意,他怎麼會聽不懂這句話?蘇日娜……是要替斯欽巴日納妾。
憐枝腦海中下起一場雪,茫茫無垠的一片,蘇日娜仍未住口:「喀喇沁部落王查干是此次平亂的功臣,他唯一的女兒諾敏公主過幾日便滿十八,又生得如同花兒一般嬌美——是個好人選。」
「我覺得好,單于自然也覺得——閼氏知道的,單于年紀尚青,做事總不知輕重,總喜歡頂撞我這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