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枝哭了,不同於方才,是那種因為心酸而淚水決堤的痛哭,他抬起手,卻很快便被斯欽巴日抓著手腕強硬地摁了回去。
「幹什麼。」斯欽巴日沒想到憐枝聽完會嚎啕不止,哭成這樣未免有些太掃興,他不耐地挑起一邊的眉,「不過是一句床上的渾話。」
不過一句渾話,他如此隨意地道。
至於這句話會如何像銳利的吳鉤一般劃爛沈憐枝柔軟敏感的心,斯欽巴日並不曾想過。
他只是覺得嚎哭的沈憐枝整張臉都皺在一起,太可憐了。在這種時候這麼哭,實在惹人心煩。
這是又犯什麼毛病了?斯欽巴日停下來,擰著眉頭,「別哭了。」
「…嗚……」
「別哭了…」
「嗚……啊啊!」
「別…你究竟在矯情什麼?」斯欽巴日心裡憋著火,口吻強硬,「好了,不許哭…閉嘴!」
憐枝兩隻手被按著,連捂面都做不得,大滴大滴的淚水自眼瞳中湧出,在眼角處匯成兩條苦澀悲哀的小河。
斯欽巴日緊盯著他,而後煩躁地「嘖」了一聲,將攥著憐枝的十指給鬆開了。
他再畜生也不可能再這種時候繼續下去,少年單于翻身下了榻,陰沉著臉撿起方才扔在地上的衣裳隨意一裹便離開了王帳。
憐枝抱著腿坐在獸皮上,從脖頸到肩膀都是一連串的紅痕,他抬起細瘦的手臂將眼淚擦乾了,實在是哭得厲害,哪怕到現在,仍在顫抖。
沈憐枝惘然地想,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他?
他已經接受了自己不得不來大夏和親的事實,可為什麼夏人待他仍要這般殘忍——一次又一次地、無所顧忌地扯開他的傷疤再用火來燒。
為什麼老天要給他一副這樣的軀體!為什麼他不能像世間那麼多的男子那樣?
因為這副噁心的身子,他成了天煞孤星。兒時被早逝的儷妃拋棄,長大了被父皇厭棄,在周宮被人視為不詳,來大夏任人欺侮。
只有一個人,這世上只有一個人沒有瞧不起他,在這個人眼裡,他沈憐枝不是妖怪,也不是晦氣的掃把星。
陸景策說他是菩薩身。
***
沈憐枝在他十四歲時,不慎發覺了一件驚世駭俗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