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冒起很不好的預感,江歸夏拉住她的手,著急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一點點小事而已,就是比較著急,耽誤不了。」她嘴角掛著有點勉強的笑,抱住她,「抱歉,毀了我們原本好好的安排了。」
「說什麼呢你,要忙的話趕緊去吧,需不需要我送你?」
「不用,家裡司機還在等著。我先走了。」謝與月拿起放到一旁的包,沒再說什麼,離開了這裡,給司機報了個地址。
她像一面看似平靜的湖水,安靜地望著車窗,直到車子再度停下來,獨自拖著軀體穿過小道,走到僻靜無人的樹蔭下,她童年的秘密基地。此刻她仰起頭,一如多年前眼裡充斥著悲傷的孩童,望著這棵枝葉橫生的老樹,望著枝葉切割的破碎天空,喃喃自語。
她看了好久好久,顫抖地拿出手機,往搜索框裡輸入她爸爸的名字,目光幾乎被人物百科的最後一行刺痛。
[2018年12月,罹患胰腺癌,入住國家醫學科學院腫瘤醫院,於2019年2月19日15時30分救治無效逝世,終年51歲。]
原來,她早就沒爸爸了啊。
第33章 第33章我只想要一個冰淇淋。……
謝與月曾念叨過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人。
剛上小學那陣,她很愛看動物世界,翹著腿守在電視機前能看好久。
有天,電視裡放到了一種鳥類動物,叫做「普通鵟」,她沒聽清,認真地辨認最後那個字,一問爸爸,才知道這個字和「狂」同音,其實也就是她嘴裡常說的老鷹。
她的爸爸總是很聰明,就沒有回答不出來她問題的時候。
電視聲音蒙著層霧一樣,被模糊的旁白娓娓地介紹起了普通鵟的求偶儀式,為了吸引雌性,雄性會在空中賣勁鳴叫飛行,在成功吸引雌性後,會在空中彼此勾住爪子,一同向下墜落,在快墜地時分開,起飛,再勾爪墜落,如此往復。
「哇!這兩隻老鷹好帥啊!」
老謝笑得樂呵呵,「真帥!與與,你會不會畫老鷹啊?」
「嗯……會!」她撿起被她隨便丟在沙發上的白紙,翻出了支彩鉛,胡亂畫了幾團線條,硬說這就是老鷹崽子。
他面不改色地夸著她,在旁邊也畫了只老鷹,畫技也是爛的,根本看不出來那是鷹。一旁的孟明玉見到了,順帶那過來再畫了一隻,她學過畫畫,老鷹像模像樣。
她睜大眼湊近盯著,驚訝地仰頭笑說:「媽媽,你好厲害,你把老鷹畫活了!」
老鷹活了,在空中墜落又起飛,窩裡一隻嗷嗷待哺的小崽子。
她站在樹下,卻又被罩在回憶五光十色的泡泡里,被裹著在天空滾啊滾啊,看見雛鷹首次飛向天空,看見她漸漸豐滿的羽翼,卻以為能永遠藏在父母的胸脯之下。
雛鷹該是很傷心的,只是在遺忘的時光里,大約哭幹了淚水,只留一片乾涸的沙地。
她只是由衷地感到疲倦,站不住了,跌坐在被風吹得冰涼的水泥地上,手壓進了細碎的砂礫,居然還無邊無際地想著,幸好穿的不是淺色褲子,可是她真的好難過啊。
她應該是餓了,她想。好餓好餓。
於是她離開了老柏樹,飄忽地進了一家還在營業的火鍋店。
已經是下午,店內只剩最後一桌客人,服務員在門前玩著手機,瞧見她來時忙從手機抬起頭,而後依著她的要求,引著她落座到最僻靜的角落,端來特辣鍋底和茶水,小心翼翼地瞧著她。
待服務員上完菜走了,這麼個角落就剩她自己,望著鍋里紅通滾著的辣椒紅油,飢餓翻湧而上。
她將蝦滑倒進去,舀出來,低頭吹著熱氣,蝦滑還沒進口,眼淚不知怎麼的就啪嗒地掉下。她像未曾察覺一般,執意地將東西吃進了嘴裡,被辣椒痛得從恍惚中清醒。
不知不覺,面前的幾碟菜就要空了,可胃是永遠也填不滿的深淵,依舊叫囂著痛苦。
再度拿起筷子時,餘光出現了一個身影,她連看一眼都懶得,只瞧得見眼前咕嚕滾著的鍋,將最後幾片娃娃菜下進鍋里,一直到來人停在她桌前,她才緩緩抬起沉重的頭。
高高瘦瘦,凌厲的眉眼,三七分碎發。
是聞敘啊。
她又低下頭,攪動鍋里的娃娃菜,一句話也沒說。
望著她低垂著的頭,聞敘酸了眼,他也沒說話,只是在她對面坐下,將她本來要吃的那點菜全夾走了。
她緊盯著他碗裡的幾根冒著紅油的菜葉子,語氣是一根平直的線,「你怎麼來了。」
他嗯了一聲,「江歸夏跟我說了,司機說你在這邊下了車。」他先去了老柏樹下,沒看到她,電話也不接,便一家店一家店地找過來。
「……夏夏怎麼知道的。」她以為自己瞞得挺好。
「她看到了謝之鳴,聽到他在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