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伽越聽越是心驚。
江淮安在說著那些和他有著血緣關係的繼承人的神情,冷漠得就像是在說著一件件工具,這個不趁手了,便隨時可以更換一個。
至於舊的怎樣,他全然不會在意。
「我知道什麼事都需要付出代價,」江淮安將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這是南山傳媒的股權與資產贈與協議,時川曾經保過南山一次,不過這些還在我的手中。」
「只要唐小姐答應,南山便是你的,只要你想,你的同事、朋友,便都會得到你的庇護,」江淮安不忘補充,「當然,還要看唐小姐的能力。」
唐思伽眉頭緊皺,她望著眼前的男人,有一瞬間,突然覺得當初和她攤牌時的時川,和他很像。
一樣的冷漠,一樣的高不可攀,利益至上。
「時川是你的孩子,不是嗎?」她輕聲反問。
怎麼會有人,把自己的親骨肉,當成工具呢?
江淮安的神情有了短暫的波動,但很快歸於沉寂:「我有很多孩子,不止時川,但瀚思只有一個,」他淡淡地回望著她,「只要瀚思能夠壯大下去,血緣關係有時候也沒那麼必要。」
唐思伽只覺得後背的脊柱止不住地發冷:「時川說過,你對澳大利亞那個孩子就很好……」
「只是讓時川練手的而已,如果連那種簡單的角色都解決不了,他憑什麼繼承集團?」江淮安坦言,「事實上,唐小姐,為了瀚思,我也可以成為一件練手的兵器。」
「時川擁有聰明的大腦,可惜,他的感情觀被他的母親影響太深。」
說到這裡,江淮安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神恍惚了下,很快垂下眼帘,恢復如常。
唐思伽心中突然湧現一股說不出的荒誕。
江淮安口中那些資產、股權、爭鬥,對於她平凡的生活而言,就好像另一個世界發生的事情。
「我不會答應的。」唐思伽安靜地將那份文件推回到江淮安面前。
江淮安看起來完全不意外她的回應,他掃了眼文件:「利誘沒用,那恩情呢?」
唐思伽怔住。
江淮安看向她:「當初對唐小姐的資助,是我最後決定並簽下的資助協議。瀚思資助唐小姐的學習、生活十年,如今,我只想用這份恩情,換唐小姐幫我一個忙。」
「這次之後,唐小姐和瀚思便再沒任何關係。」
*
從莊園出來,已經晚上七點了。
十月份的夜色比之前來得早了些,璀璨的路燈一盞盞朝前方蜿蜒。
半小時後,車停在小區門口,唐思伽對仍拿著手機忙碌的林青打了聲招呼,便開門下了車。
「唐小姐,」窗子被人落下,林青依舊看著手機屏幕,沒有看她,卻的確在與她說著話,語氣鎮定地提醒,「你該接受那份文件。」
唐思伽微愣,繼而扯了扯唇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林青終於抬頭朝她看來,仔細望著她的神情,好一會兒繼續低下頭去:「隨你。」
唐思伽一步步朝樓下走著,腦海一片雜亂無章。
直到回到樓下,敏感的聲控燈隨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陡然亮起,灑落滿地的暖黃色光輝。
唐思伽走進樓道,卻在瞥見一片昏暗中的人影時,腳步猛地頓住。
微弱的燈光只勾勒出明顯的輪廓和隱約的衣服色彩,有淡雅的曠野香氣在空氣中悄然瀰漫。
西裝筆挺的男人穿著純黑色的襯衫與黑色西裝褲站在那裡,身姿頎長,頭髮被盡數梳起,帶出一股致命的成熟男人的魅力。
「修仁?」唐思伽輕聲喚,難以相信早上還只出現在照片裡的人,晚上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那道身影聽見她的聲音,有短暫的僵凝,卻很快若無其事地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燈光照在那張精緻的面頰上,昳麗的五官乍然浮現在夜色之中,像是悄然盛放在黑暗中的一枝玫瑰。
唐思伽微微彎起的唇角漸漸回落,良久勉強扯了扯唇:「你怎麼會在這裡?」
時川目不轉睛地凝望著她:「威廉說,我的傷口太嚇人,所以,等傷口癒合後,我才來這裡找你。」
邊說,他邊將左手抬起,湊到她的面前。
他的腕間,傷口已經開始癒合,蛋白線也已經溶解,只是仍泛著深深的肉紅色,新肉看起來極為可怖。
時川露出一抹類似興奮與羞澀的笑:「我們的傷疤很像。」
唐思伽僵住,目光飛快看了眼自己的手腕。
「這樣有沒有好一些?」時川再次開口問道。
唐思伽不解:「什麼?」
「你上次說,我的年齡還小,」時川認真地看著她,「像今晚這樣打扮,有沒有好一些?」
唐思伽的唇瓣動了動,目光看向他身上的西裝。
這是她第一次見他穿黑色襯衫,比起穿白襯衣的他,的確穩重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