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餃子,碗筷鍋具留給阿姨明天收拾。李寒露洗完澡裹著浴巾出來,看見尹澤川正在給右手裹保鮮膜。
畢竟是單手,動作笨拙了些,薄薄一層塑料薄膜被蹭得起了皺,包裹不嚴。李寒露磨磨蹭蹭擦著頭髮,問他,「要不今晚就先不洗澡?等傷口好一點再說?」
「不行。」尹澤川連眼梢都沒抬,繼續與保鮮膜作鬥爭,「哪有澡都不洗就跨年的?」
李寒露看不過眼,扔下毛巾過去幫他。
尹澤川將受傷的右手放進李寒露掌中,乖乖任她擺弄。李寒露擔心有水滲入,乾脆將整隻手都纏進保鮮膜里,勁兒都使完了才反應過來,頓時心驚肉跳,「是不是弄疼你了?」
尹澤川一直專注看著李寒露的側臉,見她這麼緊張兮兮,反倒笑了,「不疼。外面有夾板。」
李寒露這才放心了些,但仍不敢太過用力,小心翼翼將那傷手纏了一圈又一圈,保鮮膜一直繞到幾乎將整條肌肉結實的小臂都包裹起來才算完。
「好了。」任務完成,李寒露放下保鮮膜,轉身要走,卻被攔住了腰。
寬厚胸膛隔著襯衫緊貼赤裸肩膀,尹澤川從後捉住李寒露,俯身將鼻尖湊在漂亮筆直的鎖骨上,深深吸氣,「你身上好香。」
這話聽起來莫名有點孩子氣。鼻息落在皮膚上痒痒的,李寒露不自覺輕笑出聲,伸手摩挲尹澤川的頭髮,連聲音都比尋常柔和幾分,「泡泡浴球的味道。我給你也拿一顆。」
「浴球哪有你香。」尹澤川在李寒露的嘴角啄吻一口,「我手都這樣了,你來幫我洗澡。」
第22章 即使大衛雕像是藝術品,也不代表凡夫俗子不會對藝術品產生邪念。
提及尹澤川的手傷, 李寒露眸光一黯,連插在他髮絲間的手指也略微停滯,「要是落下病根怎麼辦?」
按醫生的意思, 尹澤川這傷不重也不輕,若是恢復得好,那就與從前無異;倘若恢復不好, 可能會影響手指功能。
尹澤川拿鼻尖蹭李寒露的側臉, 全然沒將她的擔憂放在心上, 「那就罰你伺候我洗澡洗一輩子。」
李寒露不像尹澤川, 現在哪怕讓她強顏歡笑她都笑不出來。李寒露簡直無法理解,當曾經的全國拉力賽季軍面對手傷可能會影響以後開車的事實時,怎麼想到的竟然只有誰來幫他洗澡。
哪怕怪她、怨她, 也好過逗她、哄她。
等李寒露塗過身體乳和護膚品, 換好睡衣,終於推開浴室的門,尹澤川已經在水裡泡了好一會兒。鏡子上凝了一層水霧,空氣中瀰漫著甜甜椰香。
李寒露說:「椰子味兒。」
尹澤川背對門口, 頭髮沾了一點水汽,兩條結實手臂沿著浴缸邊緣恣意舒展, 肩背的肌肉線條精練漂亮。聞言, 尹澤川並沒回頭, 只將手肘又略往後搭了搭, 聲音聽著懶洋洋的, 「我挑了一顆白色的。」
李寒露挽起袖子, 走到尹澤川身後, 拿了花灑, 往手心按一泵洗髮水, 「我給你洗頭。」
尹澤川昂起下巴,將頭髮送進李寒露手裡,眼睛一閉,任她擺弄。尹澤川頭髮硬,洗起來和洗自己的頭髮手感完全不同,李寒露仔細為他按揉頭皮,問起一個剛才她泡澡時忽然想到的問題,「浴缸里的魚呢?應該還有活著的吧?」
「送去給朋友養了。」尹澤川忽然睜開眼睛,回頭,仰視李寒露極淡的、幾乎察覺不出情緒的眼睛,「昨天魚缸忽然裂了,是不是嚇到你了?」
雖然不能違心說沒嚇到,可也不至於尹澤川把她當小孩一樣呵護著。李寒露滿手泡沫,將尹澤川的腦袋又擰了回去,「沒有。」
尹澤川難得嘆息,沒戳穿她。
頭髮洗好,衝掉泡沫,尹澤川正要兩手將頭髮往後一捋,隨即想起有一隻手不能用,於是只好勉強捋了一半,隨著手的方向略側過臉。李寒露無意間抬頭看去,只覺尹澤川髮際線漂亮得出奇,濃眉斜飛,面部結構錯落有致,就連那雙柔和笑眼也因為角度變換而多了幾分深邃意味。
讓人驀然心動,甚至驀然心驚。
這樣一張臉,適合打上暖調燈光,抹上髮油梳個背頭,放進義大利黑手黨的故事背景——當然,前提是尹澤川不能轉過正臉,黑手黨不能有溫柔帶笑的眼睛。
空氣中的香甜氣味愈發催人沉醉,李寒露看到尹澤川頸上動脈,極薄的皮下脂肪遮不住血管色澤,泛青脈搏突突跳動。
他是活的——會呼吸的,有心跳的。可他有一天也終會死去,浪漫與風采皆被掩埋。死亡只是一瞬間的事,那一瞬間他來不及想起太多,所以如果他死時心裡裝著別人,那一刻他又會想起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