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彌:「見到大王了,我絕不會說多餘的廢話,也絕不會做多餘的動作,我只想知道他現在怎麼了。」
張律:「到皇城了你們再相見也不遲。」
身子一頓,北彌道:「你還是不想放了大王……」
張律沒有回答,北彌最恐懼的是死亡,卻突然回來,這一步就相當於當著他的面割頸自殺, 異常的背後一定藏著陰謀的,但張律還看不出端倪。
那最保險的做法就是,立刻準備三千騎兵護送劉赤和北彌回皇城。越早完成任務,風險越少。
「張大人,太子之前陷害代王劉赤謀反,就是想趁他被關在牢里時,聯合狄族發動戰爭,滅了代國。」北彌皺眉嘆息,「現在代王被困,太子派出軍隊,代國要生靈塗炭了……」
「這與我何干。」張律語調冷漠,像一個沒有起伏的直線。
「這次不是死幾千個人,而是上百萬個無辜的人要死了!如果你的妻子還在世,她會原諒你這樣做嗎?你本是個清明的律吏,她在死前都在以你為豪啊!」北彌大喊,一下廢了太多力氣,又開始咳嗽。
李醫師立刻上前,拍著他的後背,幫他順氣。
張律消瘦冷峻的面龐有了一絲變化,宛如結冰的湖面,突然蹦出了條裂紋。20年的官場生涯,他遇見過很多對手,無論多大的風浪都能平靜面對。唯有北彌,一而再再而三的,激起波瀾!
為什麼北彌會對他的過去了如指掌!
連夫人死前說的話都知道!
「你沒資格提她。」張律的眼神陰翳。
「是你沒資格提她!」北彌嘲諷道,「為了升官,殺了這麼多人,除了眾人的仇恨,你還能得到什麼?」
「得到了什麼……」張律冷笑著,「他們說『法』有三點水,所以用法時要公平,不然水會潵出來,又說,『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達官貴族犯法怎麼能和庶民同罪?我這些年殺百姓已經殺膩了!」
張律突然靠近北彌,高瘦的身子壓迫感十足:「北大人,你若願意配合最好,不願意,那我就借你項上人頭一用,在下想坐在丞相的位置上,把殺不得的人全殺了。夫人在天有靈,會高興的。」
書中寫過,殺死張律妻子的罪魁禍首正是當朝丞相,為了把丞相一脈的人全部連根拔起,張律做了很多極其殘酷的事情,在復仇的路上漸漸失去了人性。
但是,北彌不相信他真的麻木了。
北彌:「看看你如今變成什麼樣子了?復仇是沒有止境的,你殺了太多無辜的人。」
張律仰頭陰冷的笑了會兒,接著低頭嘆了口氣,游隼一般的雙眼中一片死寂。
他看著北彌,平靜的說:「我不在乎。」
他曾跪地祈求,無助落淚,絕望嘶吼,只是想要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們垂眼看見他的苦難,然後就像古書上寫的,男人感動了上蒼,殺死妻子的罪人被繩之以法。
而現在,他只想把這些人的血肉全部碾碎成泥!
所以,他要獲得權力,坐的位置越高,能殺的人越多,為此如果為此需要殺無辜的人,他會毫不猶豫的去做。
北彌:「可你的妻子會在乎。」
張律:「也許吧。」
北彌:「 我說的是,她不止在乎那些死去的人,還在乎你!」
張律身子頓了頓。
北彌:「明明已經很痛苦了,為什麼你還要做自己根本不喜歡的事!」
這句話張律無比熟悉,睡不著的夜晚會出現在耳畔,睡著的夜晚會出現在夢境裡,永無止境,像個魔咒。
為什麼北彌會知道!
為什麼!
「我不准你說她……」
張律的聲音微微顫抖,話說到一半發不出聲音,仿佛那文字灼傷了他的喉嚨,他早該對痛疼麻木了,現在卻痛徹心扉。
他看著北彌的那雙眼睛,和他的截然相反,是有充滿生機的,迸發的光芒仿佛永遠不會向黑暗屈服。
一瞬間,張律心裡轟的一聲,覺得自己從未贏過北彌。
北彌:「張大人,你該收手了!」
張律:「閉嘴!」
北彌:「你現在還是無法推開門,你害怕再次看見她的屍體,你還是在乎的!」
張律:「我叫你閉嘴!」
北彌:「你應該立刻把大王放了!死了上百萬的代國人後,你真的承受了這麼大的痛苦嗎?」
張律被徹底激怒了,沒人願意把傷口揭開,讓大家看他流血崩潰的樣子。
常年壓抑著的情緒全部爆發,張律朝北彌伸出了雙手,對準了脖子,不管怎麼樣都行,他只想讓北彌別再說了……
「咳咳!」北彌突然彎下腰,激烈的咳嗽,展開手一看,是血。
張律的手懸在空中。
李醫師大驚失色:「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