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阿綿寒毛倒豎,被嚇了一大跳,胳膊上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陸東家這下全無東家樣子,屁滾尿流得被嚇跑了。
宋東家「啪」的一聲打開扇子,心中有點兒愧疚,真不該這麼嚇唬小孩玩。
阿綿一通瞎跑,驚魂未定,壯著膽氣在心裡喊話:劉大娘,每月工錢我都是按時給你,我家的工你做不了也怨不得旁人,可莫要小心眼來找我的麻煩!
她想去問問莫漫大夫是怎麼回事,怎麼當時還能站起來的人,這才不到一個月就沒了!
跑到藥鋪,莫漫聽她手舞足蹈、嘰里哇啦了一通,先是斬釘截鐵的丟出一句:
「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
阿綿小聲道:「這怎麼說得准呢。」
莫漫跟她完全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世界觀,阿綿這些人這會兒都是無比相信世界上有神、鬼、妖之類的存在,以此來解釋那些他們看到了,但永遠都搞不明白的現象的。
比如為什麼天上會打雷,那是因為天宮裡有雷公電母。
如果沒有這些解釋,人們會感到充滿了太多的疑惑,簡直沒法好好生活了。
莫漫沒有在這個事情上多與她解釋,反而說:「那天我看,劉大娘應該是年紀大了,缺鈣——嗯,你理解為人老了骨頭會比較脆就行。恐怕是肋骨骨折了,因為我看到她有咯血的症狀。傳統的方法是用布條包紮,限制活動,慢慢養起來,是能活的。」
「那可是為什麼……這,說是她吃了幾包藥後,就、就不行了!」阿綿搖頭,「若是當時我們……」
「大夫可以救身體上的病痛,但無法救人自己的執念。」
可是到底為什麼劉大娘要這樣?阿綿完全想不明白。
「當時也沒說要收她的錢,讓你看診根本沒有半點損失。按你說的這個治法,也不需要花多少錢,買些布條、甚至撕掉件舊衣裳也行。我真是搞不懂。」
「啊。因為她看我這麼年輕,又是個娘子,所以我說的話是進不了她的腦袋的。」
莫漫說:「或許你覺得,這樣真的很蠢。但我從醫這麼多年,看到過許許多多的人陷入自己腦海中根深蒂固的某種觀念。觀念的破碎有時候甚至比自己死亡還要可怕。我舉個例子吧,打個比方說,有一天你的寶寶跟你說,她一輩子也不願意成親,如果逼她成親她就去死;或者你的夫君跟你說,他要放下手頭的一切,去學唱戲,不讓他也要去死。那時候的你會怎麼想呢?」
阿綿坐在木椅上,很認真地想了想,回答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是的,因為在你的觀念里,人都是要成親的,而戲子是最最下九流的職業。在我們的腦袋裡,有很多小得根本無法看見的『路』,叫做神經網絡。你每天都走同一條路進城,就像觀念一樣,也是這一生里你無數次在腦中走過相同的路,做出了一模一樣的選擇。」
「可是——可是!」阿綿忽然打斷道,「如果我的寶寶、或者夫君說,他們不這樣做就會去死,那我還是覺得,就讓他們去吧。」
莫大夫單手撐住臉側,想到什麼笑了笑,「我曾經問過我的父母,如果你們是愛我的,那麼為什麼這份愛不能戰勝腦海里的某種觀念?後來我查了很多資料,才知道改變觀念有時候是一件比死還難的事,人們認為那是對自身存在的巨大否定。」
「小阿綿,你還年輕,腦中的鏈路還沒有完全牢固,也就是像泥巴一樣隨意地捏成什麼形狀都可以。可是有一天,你或許也會遇到讓你感到很痛苦的時候,那往往來自於你真正在乎的那些人,你們的某些觀念是不一樣的。」
阿綿聽得雲裡霧裡,她確實不能明白莫大夫眼中淡淡的悲傷從何而來。
離開醫館後,阿綿總算沒有那麼害怕了,她繼續在心中與劉大娘商量道:
——可不要來我們家尋仇,是那個叫作「觀念」的東西,害的你啊。
第167章 阿月大魔頭(一)
阿綿接了乳腐醬的訂單後,就不怎麼擺攤了。
大多數時間她在家裡,一日滿打滿算能製作十多罐,好在到時候交貨也可以分批交。
隔三差五會進城一趟,去宋東家的鋪子後院。阿綿並沒有把那一罐最初的豆腐交與夥計們,包括她下料的多少,主要是讓夥計們做把豆腐切成小塊,搬罐子之類的雜事。
製作好一批貨物後,就只需要等待時間,二十日到三十日之後再去一趟,一一檢查即可。
「你知道麼?特別奇怪。原來要賺幾十文、一百文,從早忙到晚,要麼給人做工,要麼自己擺攤,一天也不願歇息。可是現在第一個月賺三十兩銀子、第二個月賺了四十九兩銀子,根本就不怎麼累。」阿綿趴在被窩裡,腦袋歪枕著胳膊,「誒,你說,有沒有可能,勤勞做活跟掙不掙錢之間沒關係。」
「空想也沒法變出銅板,做活好歹有口飯吃。」孟馳堅在用匕首在一塊木料上試圖鑿刻出一隻小狗的樣子。
「也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