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中有許多人,要贍養年邁的父母、要填飽崽子們永遠吃不飽的肚皮、也總得給他們湊出幾件四季的衣裳,哪家不是精打細算著、極其儉省的過日子呢。
在那攤前,其實大多數人都只夠買上一幅,並不為了自己,只是想到家裡那五六歲好不容易站住了沒有夭折的丫頭、想到那皮得上天入地猶如泥猴的傻小子,便仿佛用刀子活生生要割下一塊肉來!
大人們還能勒緊褲腰帶,只盼著這次起疫,家人們無礙便是最大的幸運。
只短短半日的功夫,陸微微少說就收了幾十兩銀錢!
「我也要去買一副藥。」阿綿忽然說。
孟馳堅一直緊鎖眉頭,但他也無法解釋這種奇異現象,「我總覺得這裡面有什麼不對。」
阿綿想到了一個點子:「我們就買一副吧,撕開丟一半到河裡去、一半到井裡去,這樣全天下的人都能喝到,也不會有人生病了!大家也不用一個個花錢買了!」
「……好。」孟馳堅思慮著點了點頭,「那我去買兩副,你喝一副。」
他想索性買個安心,擠到人堆里對陸微微道:「我買兩幅。」
陸微微抬起頭,柔聲道:「孟哥買了是要給家裡誰喝?」
孟馳堅疑心又起,「你問這個做什麼?」
陸薇薇瞥了瞥那個擠不進人堆的傢伙,嘴上依舊好聲好氣的:「孟哥,我晚些時候再與你細說,你家人體質不一樣呢,需要別的專門的符,得三兩銀子。我們認識,看在你的情面上,我算你便宜些……」
話還沒說完,孟馳堅掉頭就走。
人群外的阿綿見他兩手空空,也有些沮喪:「她該不會是不賣我們吧?可這、可這……」
她正要自己再上去與陸薇薇說,街尾有兩個家丁「噹噹當」的敲著鑼,隨後就有一堆衙役將這小攤團團圍住。
「你這喪良心的!竟敢在這妖言惑眾、販賣假藥!」
有個高大的捕快一馬當先,暴喝一聲:「給我抓起來!」
「憑什麼抓我?!誰說我賣得是假藥?!」陸微微挺直腰杆,「好啊,你不信,到時你染了病可就沒處哭去了!」
她口中不斷地念念有詞,將幾張符紙一口氣點燃,再次上演了一番「清水變鮮血」的戲碼。
阿綿死死拽著孟馳堅的衣角,又有點怕這似乎無處不在的「疫鬼」,又很是稀奇地睜大眼睛看「捉鬼」。
在場人群也說:「官老爺們,抓不得啊!」
「這是騙術!」嫌棄坐軟轎太慢,一路匆匆跑來的莫漫不等喘勻了氣:「大家不要上當了!這是在紙上塗上了一些明礬,火燒之後礬水蒸發,紙上殘留的硃砂遇水顯色罷了!這玩意沒有任何藥效,完全是騙人錢財的!」
眾人依舊聽得雲裡霧裡,明礬他們是知道的,偶爾會投在井裡澄清渾濁的水,但不明白為何火燒什麼的就能讓水變了顏色。
阿綿腦子轉得飛快,「有了,哪家好心人帶了黃紙,借她一用,看看她是否是真本事,能將清水變成血!」
這下頓時群眾之中有人飛速地遞出幾張自己帶的紙,遞給了陸微微。
陸微微咬住下唇,身型搖晃一瞬又站穩:「我都說了我這是仙人傳授,只有仙人贈予我的紙張才是有用的!你們不信,我便不擺攤了,任你們自生自滅去吧!」
「是麼,你以為這戲法,只有你一個人會?」
第73章 深情女二篇(二十一)
阿綿聞聲看了過去。
只見莫漫從一個托盤上取出一柄未開刃的大刀,往上塗抹了些什麼,又含住一口清水往刀上一噴。
接著她將刀往胳膊上一划,人群大叫起來。
莫漫心想我也是從醫生變成了街邊耍把式的了,面上還是一副嚴肅狀,胳膊那一塊冒出許多「血」。
阿綿此時也模模糊糊明白了。
果然,莫漫用一條白巾在胳膊上一擦,胳膊完好如初,接著她如法炮製了一番陸微微的「戲法」。
這下群情激憤,聲勢浩大,都叫嚷著還錢!
此刻陸微微神色倉皇,口中依舊結結巴巴地堅持著那種說法:「我、我這真的是仙人傳授……與她是不一樣的……她才是怪人!」若不是衙役們攔住,恐怕陸微微要被亂拳打死!
「憑她一個人,想不出這種主意。」那捕快是個雷厲風行的,先將場面控制了下來,叫陸微微當場將錢財退回。
陸微微傷心欲絕,在大刀面前卻也只能含淚拿出那些銅板,一一還給眾人。
「她昨日也賺了這麼多,也有幾十兩!」有人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