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只是她的猜測,而且這種完美主義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的?是父母的嚴苛,還是天性?在對一切一無所知的時候,岑音似乎也不好置喙什麼。
等他終於畫出一張滿意的畫作,已經是午飯時分。
保姆走到她面*前,抱歉道:「音音老師,不好意思啊,今天廚師請假,可能需要你帶呈呈去外面吃了,正好下午要送他去圍棋班。」
「好~」岑音點頭應下,順道關心了一句,「劉師傅生病了嗎?」
「倒不是。」保姆無語道,「昨晚少爺突然要吃夜宵,劉師傅起來做完回房的時候,吵醒了他老婆。他老婆看他大半夜從外面回來,非說他是去私會,倆人就吵起來了,吵得一夜沒睡。」
少爺。
那應該不是眼前六歲這位,而是周聿呈口中的哥哥。
真是有心栽樹樹不開,無心插柳真造孽啊。
不過來這麼幾天都沒見過,想來這位大少爺不住在這兒,岑音便沒多想,和保姆道別後,就帶著周聿呈出了門。
為了讓周聿呈感受一下小孩子的生活,岑音特意選了圍棋班附近的一家童趣餐廳。
餐廳里的顧客幾乎都是家長和孩子。
岑音試著牽住周聿呈的手,上周還會拒絕的小傢伙,今天雖然依舊猶豫地抽了抽手,但最終,還是妥協了。
他看起來沒有來過這樣吵鬧的地方,每次看到不遠處的玩樂區有差不多年紀的小孩兒吱呀亂叫,他的眼裡都會閃過一絲難言的情緒。
岑音覺得,不像厭惡,也不是羨慕,更像是……驚訝。
好像在驚訝,他們怎麼可以這麼隨心所欲?
見他的視線再度停頓在某處,岑音回頭一看,發現角落裡有個小男孩握著一個甜筒,吃得嘴巴邊一圈白色。
岑音溫柔地摸摸他的頭:「呈呈想吃嗎?」
周聿呈的目光暗下些許,搖頭:「不能吃。」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是爸爸不讓你吃嗎?」
「不是,爸爸說可以吃,是我覺得不能。」
周聿呈面無表情的時候,看起來格外少年老成,甚至可以說,他的身上沒有一絲孩子的氣息,好像不會犯錯、不會哭泣、不會耍賴……像是一個設定好一切程序的機器人。
岑音沉默片刻,問:「那姐姐獎勵你一個好不好?」
「獎勵?」
「嗯,因為呈呈最近表現得特別特別好,字練得很好,畫畫也很好。」岑音頓了頓,又說,「但是,我說的很好,不是指你給我看的那些,而是,包括你扔掉的那些。」
周聿呈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似乎不明白岑音是什麼意思。
岑音笑著解釋道:「你花了很多時間,耐心地去完成那些作品,這本來已經是一件很值得誇獎的事情,即便那些你覺得不好的作品,也不是錯誤,而是你努力的證明,所以,它們同樣很好很好,同樣值得我給你獎勵,姐姐這麼說,你能理解嗎?」
周聿呈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岑音去櫃檯買了個甜筒,遞給他時,小傢伙表現得比考試還緊張,似乎憋著一口氣似的挺著胸膛,直到完全把它接進手裡,那口氣才慢慢被吐出來。
他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纖長的眼睫輕輕顫了顫,像是第一次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這種東西。
岑音抽了張紙巾,動作輕柔地幫他擦去手上沾到的冰淇淋:「下次,即便是你覺得不好看的作品,也可以給姐姐看的,不用扔掉,姐姐會很喜歡。」
「真的嗎?」周聿呈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嗯!」岑音伸出手,「我們拉鉤!」
周聿呈猶豫著用軟軟的小指勾住她的,拇指印下的那一刻,岑音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了淡淡的笑意。
*
傍晚時分,把周聿呈送回家後,岑音飢腸轆轆,直奔家門,但距離家門口還有三四十米的時候,她遙遙看到,門邊牆壁上好像靠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那人低垂著腦袋,看不清容顏,但看穿著,年紀應該不大。
岑音一開始以為是許南驍,但想想又覺得不會,林艷前幾天把家裡鑰匙都直接給他了,如果是他的話,沒必要在門口等著。
她往前走了幾步,對方似乎也聽到動靜,偏過頭來。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岑音才認出,居然是孫浩洋。
昨天謝師宴上不歡而散後,岑音把孫浩洋的微信都刪了,她以為倆人應該就此老死不相往來了,卻沒想到今天他就找到了家門口。
「你怎麼知道我家在哪兒的?」岑音走到他面前,神色淡淡地問。
「以前在辦公室看到過你的信息表。」孫浩洋尷尬地撓了撓臉,清醒過後的他,似乎又恢復了岑音記憶里的那副溫和模樣,「我是來道歉的,不好意思啊,我昨天真的是喝多了,才口不擇言的,我現在都理解不了我怎麼會說那種話。」
性騷擾、家暴、甚至殺人……男人,總喜歡用「喝多了」來解釋一切暴行。
似乎這樣說之後,那一切暴行就完全是可以原諒的,因為那不是他們的本性,而是酒精脅迫了他們的靈魂,驅使他們做出了本身完全不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