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艾斯拉是個知道好歹的人。
丹妮斯輕輕揮手,青草枯萎,生命力重新回到埃彌娜體內。
埃彌娜用盡此生最大的力氣吸進一口空氣,迷濛的大腦緩了好一會兒,才回想起方才發生了什麼。
「艾斯拉,你...你...」【「你做了什麼?」】
高樹之上,丹妮斯玩味地笑道:「艾斯拉,告訴她呀,跟她說你做了什麼。」
艾斯拉肩膀耷拉下去,扭過頭不敢看埃彌娜。
埃彌娜絕望地抓住她的肩,將她掰了過來,「艾斯拉,我弟弟們呢?我不是讓你帶牠們逃嗎。你身上的血跡是怎麼回事?」
艾斯拉逼迫自己張口,說道:「少妵,咱們先離開這裡吧。」
埃彌娜用力打了她一巴掌,這一聲脆響蓋過了不遠處的廝殺聲。
「艾斯拉你個混蛋!牠們是我的親人啊!」
艾斯拉半邊臉腫了起來,牙齒磕破內頰,她吐出一口腥甜的血,灑在剛剛快速盛放又快速枯死的雜草上。紅腫讓她張不開嘴,只能囫圇著聲音問:「牠們是你的親人,那我呢?」【「還有城裡那麼多人,我們都活該去死,就因為你要保護你的「親人」?」】
埃彌娜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指著艾斯拉斥責道:「我們是女人,我們應該保護牠們!何況長姐如母,牠們是我的責任。」
艾斯拉也掙扎著站起身,雙眼含淚,勉強吐字:「我只想保護你。」
埃彌娜後退幾步,「我不需要你來保護!」
艾斯拉欺身上前,逼近對方,指著自己受傷的臉道:「你不需要保護,我需要,行不行?我不想死,可以嗎?你這麼強,你甘願為弟弟不顧生命跟神決鬥,我沒有那樣的能力,我想求你保護我,你願意嗎?還是你只願意為那幾個男孩而死,給我的就只有這一巴掌?」
艾斯拉的言語依然含糊不清,嘴角還在往外流血,她的話卻像柄重錘一樣砸在埃彌娜心上。
埃彌娜再次後退,這次,不敢直視對方的變成了她。
她不敢看艾斯拉,便繼續衝著丹妮斯發火,用食指指著丹妮斯道:「你!你這個瘋子!我弟弟到底做了什麼,你要這麼恨牠們,恨到必須趕盡殺絕不可?」
丹妮斯歪頭想了一會兒,她不是在想問題的答案,而是疑惑為什麼下面的人還會問出這個問題。
對此,丹妮斯一直有準確的答案,「活著。」她吐出這兩個字。
埃彌娜愣住,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丹妮斯是在說「因她的弟弟們活著而恨牠們」。
的確,不是所有男人都會成為男軍,侯爵家這六個軟糯香甜的小廢物很可能永遠也不會加入男軍,加入了也只有拖後腿的份,所以呢?丹妮斯低著頭,嘴角掛著嗤笑,目光中滿是鄙夷。
「為什麼?」埃彌娜不理解,她完全無法理解!【「你這個瘋子!」】
「噗。」丹妮斯終於笑出了聲,上身向後仰去,開懷大笑起來,「哈哈哈...」
男寶的好姐姐當然要問了,畢竟男人受害總得有個合理的原由,而女人受害通常只因為她是個女人。
丹妮斯已然體驗過兩種完全不同的文明。其一,男尊女卑,崇男仇女,男人把女人當成畜生追獵,也當成畜生蓄養,凌虐她們,強殲她們,逼迫她們生下孩子,再搶走她們的孩子說是自己生的,從小給女孩以鎖鏈和羞辱,將她們洗腦成新的小畜生,女人在男人塑造的世界裡是虜隸、賤民,是一塊理應被男人隨意取用的肉。
其二,女尊男不卑,崇女護男,女人把男人當成沒啥用的小廢物,留在家中,照顧牠們,疼愛牠們,餵養牠們,用牠們的配子生下孩子,同牠們一起撫養孩子,賦予牠們「孩子親屬」的身份,從小給男孩以乳汁和懷抱,讓牠們平安長大,男人在女人塑造的世界裡是家人、合作者,是血脈相連的親親寶貝。
「為什麼?」埃彌娜還在嘶吼,「為什麼你要這麼恨男人?」
為什麼你在女男平等的文明里依然不滿意?為什麼你已經被尊為第一性了還是不知足?高級文明的平權不好嗎?由眾母創造的世界不能讓你幸福嗎?如果你承認母親的權能,為何又不能忍受她們疼愛自己親生男兒的行為呢?
丹妮斯不想回答,她再也沒有為這些女殲答疑解惑的必要。
畢竟,丹妮斯也沒法讓她們看見她曾看過的、經歷過的東西,她甚至沒辦法讓她們睜開眼睛看看自己的身邊,看看那些媽媽乖巧的男兒們正在做什麼,看看新規,看看男軍,看看伊內絲,看看凱倫,看看女兒節上的男人,看看模仿月經和生產的男人...不,她們不看,不願意看,她們堅信自己的男兒是好的。哪怕壞男人再多,她們的男兒也絕對是好的那個。畢竟,那可是被她們親手教育出來的——好男人啊!
這是愛。丹妮斯明白的,母親愛她的孩子,生下女兒就愛女兒,生下男兒就愛男兒,這就是母親,真正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