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之即,有人斗膽上摺子要求黎循傳不如養病歸家,清丈土地之人另尋他人, 但這份摺子石沉大海,也有人去找除江芸以外的閣老們打聽, 奈何閣老們一個個只是搖頭,不說話。
事已至此,大家對此事開始諱莫如深, 不敢多言,只有關係的人開始暗地裡悄悄寫信給在江西的好友,但回信還沒收到就被更大的消息占據自己的腦子。
原是剛到九月的第一天,突然有幾個形容落魄的人開始敲登聞鼓, 自稱是寧王府典寶閻順、典膳正陳宣、劉良,他們千里迢迢趕赴京城就是為了揭發寧王朱宸濠的不法之事,甚至還爆出一些前朝往事, 比如賄賂已經落馬的錢寧等人。
一時間輿論大漲,本來之前江芸突然雷厲風行同吏部一起處置了不少官員的事情突然被重新翻了出來,當時眾人議論紛紛, 奈何江閣老手段強硬, 內閣其他人避之不及,皇帝更是不見人, 這些雷厲風行的手段已經讓人聞風喪膽, 背後罵聲不斷, 控訴她一手遮天,毫無王法。
不過之前就隱隱有傳言就是這些人和江西的事情有關,但這話翻來覆去也沒證據,故而被人歸結於是江芸支持者洗地的話,但現在寧王有不法之心的事情當真爆了出來,大家一時間心有戚戚,都開始回想起當時可有做不得體的事情。
——「寧王此人野心勃勃,在京城一直沽名釣譽,收買官員為自己說話,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應該連同那些為他說話的官員一起嚴懲。」
這樣的論調甚囂塵上,可出人意料的是內閣沒有太大的動靜,就連陛下這幾天也格外安靜。
「寧王上了申訴的摺子,說他們之前因為怠慢王妃祭日被他狠狠責罰了,故而心生怨恨。」宮內,朱厚照隨意把摺子遞了過去,隨意說道,「還說他對王妃念念不忘,歷來對她的祭日格外看中,只可惜這麼多年膝下無子,無法大辦特辦,所以對這些人怠慢之事格外憤怒。」
閻順等人跪在下面連連喊冤:「寧王和王妃感情格外生疏,當日王妃薨了也不曾去看過,這些年從未舉行過什麼祭奠。」
「當年還碰巧碰到先帝駕崩,王妃第二日就下葬了,匆忙到就連家人都沒見到一面。」
「王妃死後,她院中伺候的人這些年我一個都沒見過,完全不似他說的這般睹物思人。」
「王妃和王爺成婚第二年就依然離心離德,很少說話了,王爺也不再踏入內院了。」
幾人七嘴八舌把寧王府的事情翻了個底朝天。
「聽上去寧王妃的死有蹊蹺啊。」朱厚照嘟囔著,「他家王妃我記得是婁家的旁支,讀書人家,書香門第,怎麼這些年一點動靜也沒有。」
江芸芸把這份摺子仔仔細細看了一眼,隨後合上,頷首說道:「他是親王,哪怕有宗藩條例,就是殺了你們也有豁免權,頂多是讓陛下停放幾月歲祿,又或者申斥一番。」
閻順等人臉色大變。
朱厚照撇嘴:「他的鬼話我可是一個字都不信的。」
「據錦衣衛說,王妃死後,婁家和寧王府不再走動。」江芸芸突然說道。
朱厚照不甚在意,甚至促狹道:「那些讀書人不是很重清名嗎?李閣老的續弦不是也是成國公之女,成婚後和成國公也鮮少往來,少有幾次也都是因為你呢,就連後來李閣老的女兒嫁給衍聖公,他也是當年辦公時經過山東才看了一眼。」
江芸芸笑了笑,但很快又笑不出來了。
因為在李東陽興沖沖借著公辦,有了光明正大理由,能去看他最疼愛的小女兒後沒多久,年僅二十八的小女兒就溘然長逝。
兩人當年在孔家會客廳慌忙見到的一面,卻成了父女兩人的臨終一面,為此李東陽還大病一場,為自己本就久病多年的身體雪上加霜。
「婁家女當時嫁於寧王,風光無限,郎君們得到了這麼多好處,只可惜在她死後,卻沒有人願意為她哭一哭。」最後,江芸芸神色寂寥地喟嘆一聲。
寧王妃死的如此蹊蹺突然,偏這些年一直都無人說起,讓人恍惚以為寧王府的後院還禁錮著這樣沉默無聲的女子。
她即傷心這位不知名的婁家女子因政治而死於非命,又慶幸當年並非婁素珍去灘上這攤渾水。
朱厚照不笑了,立馬一本正經坐直身子。
「你們的家人錦衣衛還在尋找,只你的女兒,不知為何,一直找不到。」江芸芸說回正事,扭頭去看閻順。
閻順臉色大變。
江芸芸環顧這幾人的面容,有慶幸也有驚懼,但更多的是迷茫和不安。
「一開始早就該自己安置好的。」朱厚照忍不住嘟囔著。
那些人低下頭不再說話。
江芸芸在心底嘆氣。
早早安排好家人,容易打草驚蛇,可若是不早早安排好毫不知情的家人,那就是把他們親手往火坑裡推。
這自來就是兩難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