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一聽這話,頭都大了,又開始繞著她著急打圈:「哎哎哎,別念了,頭疼,你就說這麼能把他打一頓吧。」
這大半年,他一睜開眼,看的摺子就是『太、祖有言』,一打開耳朵就是『我們可是皇族貴親』,時間久了,他已經看不得聽不得這些話了。
——這老祖宗也太能說了吧!!
「《皇明祖訓》言藩王之罪——「雖有大罪,亦不加刑;重則降為庶人,輕則當因來朝面諭其非。或遣官諭以禍福,使之自新。」,也就是說面向所有人設定的《大明律》的「笞杖徒流死」五種刑罰,並不適用藩王。」江芸芸心平氣和說道,「陛下要把人打一頓,還不如直接把人召入京,悄悄指使錦衣衛將其打一頓比較合適。」
帷幕後奮筆疾書的史官悄悄齜了齜牙。
谷大用借著上茶的時間,茶蓋發出輕輕的一聲動靜,也算打斷了這個對話。
朱厚照再膽大包天也不敢這麼做啊。
他苦惱地站直身子,最後還是忍不住嘆氣抱怨著:「他那個摺子上怎麼還提到你了,還一直誇你。你看到了嗎?」
江芸芸失笑:「不如此,如何體現他的賢良。」
朱厚照冷哼一聲,嘟囔了一句:「他賢不賢良,何必有什麼關係,你是我的,官員。」
——朱宸濠對江芸圖謀不軌。
朱厚照看完摺子,滿腦子都是這句話。
——那肯定是朱宸濠有問題,江芸才不會喜歡這些陰側側的人呢。
他心裡頗為不忿,來來回回把人罵了一頓,到最後也不得不捏著鼻子把這個摺子從江芸芸手中拿了回來。
「據《皇明祖訓》規定:「皇親國戚有犯,在嗣君自決。除謀逆不赦外,其餘所犯,輕者與在京諸親會議,重者與在外諸王及在京諸親會議,皆取自上裁。」江芸芸盯著那本摺子,冷不丁說道。
自來有十惡不赦的成語,其中十惡為——謀反,謀大逆,謀叛,惡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義,內亂。
明朝藩王作惡無數,大都輕飄飄地放下了,唯有謀反一事,會被上位者正眼以待,嚴肅處理。
永樂朝,谷王涉嫌謀逆,太、宗朱棣將谷王朱橞謀逆事條示諸王,令諸王議谷王罪,隨後楚王朱楨等人便上疏議罪曰:「橞違棄《祖訓》,陰結□□,謀為不軌。此天地之所不容,祖宗之所不佑,國法之所不恕者,按法誅之。」
其實江芸芸心裡一直懸著一個事。
——歷史書上的王陽明到底平了哪位王爺的亂。
也就是說是誰,曾謀反過?
江芸芸一直對藩王之事非常上心,就是為了找出這個最大的嫌疑人。
其實算起來幾位親王的可疑性都不小,畢竟大明這個頭一開始就有點歪了,再加上朱厚照也不是規矩的帝王,年輕反叛,難免會有人心生異樣。
朱厚照不可知否,但也非常不屑一顧:「他又沒兵,之前請求重建護衛隊的摺子,我可一個沒同意。」
江芸芸臉色卻沒有輕鬆起來。
雖然太宗朱棣立下不少限制藩王的規矩,比如不能領兵打仗、不得擅離封地、非奉詔不得入京,二王不得相見等等,造成親王的勢力大幅縮水,幾乎要一蹶不振。
但自來藩王造反幾乎是歷朝歷代都有的存在,可見只要有想法,總能添點亂。
若是她沒去過蘭州,肅王等目前還散落在九邊的親王自然是她第一時間會注意的。
畢竟他們距離兵權非常近,但實際接觸過,這樣的想法緊跟著煙消雲散,因為九邊的親王往往是看管最為嚴格,就比如肅王,出個門,各路御史太監就會聞風而動,陛下案桌前的摺子根本不會少。
目前在位有三十一位親王,她一個個排查過去,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在寧王身上,其實成化帝冊封了十位親王,也非常值得懷疑。
自來最親近陛下血緣的藩王,才最有起兵的號召力,但這些人興王沉默寡言,至今都對宗藩之事毫無反應,岐王無子除藩,益王生性儉約,愛民重士,剩下的衡王、雍王、壽王、汝王、涇王、榮王、申王各有各的疑點。
但寧王實在是她最懷疑的一個,倒也不是因為多年前的私人恩怨,而是江西的匪患實在太嚴重了!
這樣的匪患竟然維持了十來年還未平定,甚至此起彼伏,絡繹不絕,大明犧牲了一波又一波的官員倒在剿匪的路上,可那些土匪就跟不怕死一樣涌了上來。
可江芸是去過江西的,土地肥沃,文教濃郁,這是一個教化程度頗高的地方。
如今既非亂世,又無天災,各地清丈土地的好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傳過來,她曾借著清除馬政,清丈河北土地的時候,放出風聲,下一步就是江西和福建。
半年後,江西匪患數量暴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