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莊那邊出事了,劉瑾和谷大用這幾日正忙著把自己人塞進去,老祖宗,我們這邊是不是也要動起來了。」乾兒子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馮三有些厭煩,但不得不耐著性子說道:「這事我已經和陛下提了,但皇莊有什麼意思,江秘書回來了,今後京城裡的貴勛誰不夾著尾巴做人,之前劉瑾借著皇莊吞了這麼多土地,遲早要吐出來,你看陛下到時候要維護誰。」
「皇莊到底是陛下的田產……」乾兒子不甘心說道。
「每年海貿的兩成都會進了內帑,之後還有邊貿的收益,你覺得是種田賺得多,還是做生意賺得多,爺自己心裡門清。」馮三不耐說道,「你現在湊上去,倒是江芸一清查,你看誰頂鍋。」
「那,那不是就讓他們先占去便宜了……」乾兒子嘟嘟囔囔著。
「漳州擬立守備太監,陛下正在挑選人才,東廠那邊也有位置,司禮監這邊傳話太監人員一直沒滿,到處都是好位置,何來就盯著那點老百姓的東西看。」馮三低聲說道,「讓他們最近都夾緊尾巴做人,別在關鍵時刻被人抓住把柄,這個節骨眼出事了,可別怪我不講情面,見死不救。」
乾兒子聽得眼睛大亮,連連點頭。
等人走後,馮三又開始沉默了,他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漆黑屋子裡,太監在宮內的屋子都很簡單,不敢有一絲僭越的地方,所以整個屋子冷冰冰的,就連床鋪也毫無溫度。
以前他剛進宮的時候,和十來個小黃門住在一起,那些小子又吵又臭,他就一直很希望有一間自己的屋子。
後來去了內閣看門,雖然有了一間獨屬自己的看門小房子,但裡面堆滿了東西,自己的床鋪只能卷在邊上,白日裡還要收起來,他就想要是床能正兒八經鋪開就好了。
再後來,他跟了蕭敬,蕭敬對他還不錯,給了他一間很小很小的邊角屋子,一天到晚沒有一點太陽落進來,躺床上沒一會兒就冷得發抖,他又突然想要換一件有太陽的屋子。
最後司禮監風雲突變,老太監們死的死,走的走,他們這群小太監們就占據了這些最好的屋子,但是依舊是灰撲撲的,瞧著不體面,他又想要是在宮外又間小屋子,裡面要擺滿他喜歡的書。
現在這一切都有了,他有一座很大很寬敞,有很多書,也有很多錢的大院子,可馮三又開始索然無味,他最後只能看向那張平平無奇的床,然後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回不去了,成了老師痛恨的面目可憎的惡人,成了滿朝文武痛罵的權宦,所以他的老師要和他劃清界限。
這也沒錯,他的老師一直以來清清白白的人,歷經這麼多地方,從未被人抓到被人抓到一點錯處,怎麼能因為我白衣襞染,不得安寧。
「乾爹,爺請您過去。」門口突然傳來小黃門的聲音。
馮三站起來,理了理衣襟這才出了門。
「今日在爺身邊的人是誰?」馮三隨口問道。
「還能是誰,最近那人一直扒在爺身上呢。」乾兒子撇嘴。
馮三皺眉,隨後快步朝著乾清宮走去。
一入內,他就察覺到氣氛不對,上首的朱厚照正面無表情看著他。
「還不跪下!你這個內奸。」劉瑾大聲呵斥道。
馮三心中一沉,但還是冷靜下跪,義正言辭說道:「我跪下是為了爺,不是你劉瑾的碎言碎語。」
「好一張利嘴。」劉瑾冷笑,「你勾結蒙古,禍害蘭州,如此惡行還巧言令色,毫無悔過之意,真是罪該萬死。」
馮三想也不想就反駁道:「劉公公可有證據,空口白牙就要把這麼大的罪名壓我身上不成。」
「我只問你,當初凡是蘭州的摺子是不是都是你遞給爺的。」劉瑾冷靜問道。
「凡是軍務的摺子大都是我遞送的,這不是當初早就說好的嗎,你劉瑾也是同意的。」馮三鎮定說道,「何來是我的問題。」
「花言巧語,內閣的閣老們都是忠君愛國之人,他們對蒙古大都深惡痛絕,肯定不會把蘭州的消息遞出去,那能傳出消息的人除了你還有誰?」劉瑾上前一步,大聲呵斥道。
「胡亂攀咬!」馮三也緊跟著大聲說道,「我和蘭州有什麼關係,我為何要勾結蒙古,我如何勾結蒙古,再者,蘭州的事情是大事,想知道的人一打聽自然就知道,內閣閣老們的閒聊,兵部官員的無心之語,哪個不會造成泄密,何來是我的問題。」
「你是在質疑大臣對陛下的忠心。」劉瑾緊追著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