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蘭州,她一被抓,蒙古人好端端怎麼就打進來了,還說沒有勾結在一起。」
「無稽之談,簡直是危言聳聽。」顧靄氣得手都在發抖,「天災自古有,何來是……」
「我可聽說了江芸這人小時候說自己喜歡王充,不信鬼神,哪能是什麼好人。」
「可不是,那誰的文章,聽說都是驚世駭俗的文,那裡有半分讀書人的斯文。」
「什麼讀書人,不過是一個弄權的女人,真是可笑。」
「就是,那些傳言的功績,說不定都是假的。」
「說不定呢,都是吹得,你沒看現在當地多少人罵她啊。」
顧靄聽著耳邊絡繹不絕的聲討,只覺得憤怒,憎惡,悲哀。
——他的老師才不是這樣的人!
他有心吶喊,有心去告訴這些人,卻在看到那些發紅癲狂的臉頰猛地停了下來。
「來了來了,快看……」有人突然說道,「有大車。」
顧靄渾渾噩噩間抬起頭來,只看到一輛馬車自永定門方向走了過來,那是一輛四面掛滿血書的車架子,中間一人站在正中,手中揮舞著一塊白布,聲震如雷,大喊道——
「江芸為一己私利迫害浙江百姓,理應該殺。」
「只要江芸一死,浙江之難定能瓦解。」
「殺江芸,平人心。」
顧靄臉色大變。
隨著馬車逐漸靠近,他身邊逐漸圍滿了人,不少人被蠱惑著,也跟著大喊著。
「你,你們胡說什麼。」顧靄汗毛直立,他突然覺得那群人變成了面無可憎的山羊,用一雙雙近乎陰森的瞳仁注視著自己。
——那些千里之外的山羊終於過來了。
——他們要把他的老師生吞活剝了。
顧靄渾身都在發抖,死死盯著馬車上的人,突然把手裡的肉狠狠砸向說話的人。
「閉嘴。」他咬牙切齒喊道。
那些圍在他身邊的人好似瘋魔一眼沖了上來拳腳相向。
「你們這群該死的山羊,滾出京城,滾啊。」顧靄大喊著,「瘋了,你們瘋了,你們才是……」
「顧靄,顧靄。」張道長猛地撲了過來,大喊著,「不要打他,不要打他。」
客棧上
李榮看著來人,突然笑了笑:「你若是真的愛你的徒弟,就不該讓她來京城,她這樣的人,註定不得好死。」
黎淳看著街面上混亂的人,顧靄的聲音被淹沒,只剩下人群中喧鬧的喊聲。
「江芸只是一個外臣,和你們司禮監有何關係?」
李榮為難嘆氣;「陛下這麼信任江芸,我們這些做太監的也不好辦啊。」
黎淳緩緩閉上眼。
他只是想要陛下明白文官的問題,卻不曾想最後問題出在內廷司禮監,千里之外的浙江身上。
人算不如天算。
——他的芸草啊,這可怎麼辦啊?
「這就是江芸同類。」馬車上的人突然看向挨打的兩人,冷冷說道,「真是該死……啊……」
一根利箭直接貫穿他的喉嚨,鮮血澎涌而出。
那人嘴巴發出咯咯的響聲,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人群先是沉默,隨後是無盡的尖叫和惶恐。
「新帝登基,蘭州特送水稻貢品,衝撞者……」一個聲音就在此刻清亮響起。
所有人的視線看了過來,只看到有一個穿著男裝的女子坐在馬上,手中的弓弦還在嗡嗡作響,神色冷凝,面容嚴肅。
「死。」
「周青雲。」張道長抱著顧靄看著來人,不可置信地說著。
「不過是水稻。」有人大罵道,「你瘋啦!」
周青雲冷冷看了過來:「江同知當年在蘭州留下一種水稻,北方之地可種兩季,一畝可得三石,今年全面豐收,如何能說『不過是水稻』?」
「三,三石?」他人震驚。
馬車邊上的段昊直接把馬車蓋著的布掀開,金黃的稻穗甚至因為過大的力氣,而飛濺在地上。
——這是滿滿一車的糧食。
「蘭州百姓感念江同知之恩,特送上今年頭道稻穗。」趙秀大聲喊道,環視眾人,哽咽說道,「蘭州,蘭州百姓,永遠感恩江同知。」
「瓊山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