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健和謝遷對視一眼,錯愕驚悚。
「內閣還是擬旨吧,本只死一人,現在好了,陛下算了算,至少六十人。」劉瑾說著風涼話,「我也要去司禮監了,諸位,好自為之吧。」
「這可怎麼辦?」謝遷喃喃問道。
劉健沒說話。
「怎麼不是從內廷出的旨,非要我們內閣來做這個劊子手。」謝遷苦笑著,「這份摺子我可不敢寫,遺臭萬年。」
劉健一個激靈回過神來;「陛下可是最近見了誰,好一招借力打力,這事要我們內閣先去送死。」
謝遷不解:「陛下能去見誰……不過陛下自小就喜歡自己溜出皇宮。」
劉健沒說話,坐在椅子上沉默。
「要不先把江芸放出來,讓她去勸勸陛下。」謝遷低聲說道。
劉健看了過來,突然古古怪怪說道:「這個手法,還挺像江其歸慣用的。」
謝遷震驚:「她人不是在牢里嘛,你是說陛下去詔獄了?不對不對,這肯定不可能,錦衣衛不可能這麼大膽,我們也不會一點消息也沒有。」
「你說我們現在要是把江其歸放出來,那是不是在外人眼裡,內閣斷定江芸無罪?」劉健問。
謝遷猶猶豫豫地點了點頭。
「那你說江其歸還會死嗎?」
謝遷搖頭。
「那你覺得內閣能幹這件事情嗎?」
謝遷沉默著,最後搖頭苦笑:「怎麼到哪都要背鍋,瞧著都要遺臭萬年了。」
劉健摸著鬍子,心中有了一個大致的想法:「以前怎麼沒看出這人原來也是個刺頭,我等會要離開一趟。」
「那這個事情?」謝遷連忙問道。
「不急,我就說江其歸這小子入了獄這麼安分。」劉健冷笑一聲,「我倒是忘記了,她可是最了解陛下的人,我看她的膽子是真的大,什麼都敢算計一下。」
「不好了,不好了,浙江暴亂。」就在此時,有小黃門匆匆忙忙跑了過來。
第四百五十章
「真是天賜良機。」浙江某地孔廟前, 站在最前面的大腹便便的鄉紳揮舞著雙手,說到激動處,更是口水直噴,面容悲憫, 注視著底下的人, 聲音抑揚頓挫。
「他們看不到百姓的痛苦, 只知道為自己加田掙銀, 哪裡知道這麼多田對百姓意味著什麼,他們現在說的如此好聽, 後來只會把你們耗死在田地里, 我聽說了他們已經打算在廣東等地大力開海,這是不要我們這些種地的人了。」
底下人議論紛紛,間或有幾人也跟著說起漳州的事情。
「聽說他們在漳州也殺了很多人呢, 都是不服他們的, 下次可就要這麼對我們了。」
「現在說得好聽, 什麼開學堂, 分田地, 平賦稅, 最後那些錢哪裡來,還不是從我們身上掏出來的。」
「這是要拿著我們墊腳, 貼自己的金呢。」
眾人越說越激動,到最後神色也是越來越惶恐。
上首的鄉紳滿意點頭,隨後面容嚴肅, 神色憐憫:「我們飽讀聖賢之書,肩負教化之責, 按理此事和我們並無關係, 但實在不忍奸佞為禍百姓, 坐享其成,若有膽識的就給我們一起狀告上天,剷除陛下身邊奸臣,還世間一個公道。」
「好,剷除奸佞,還世間公道。」有人突然喊道。
人群瞬間被帶動起來,孔廟一時間熱鬧非常,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去,但也有人悄悄退了出來。
「王公是怎麼知道他們會在這裡鬧事的?」顧清不解問道。
王恩冷眼看著那個被拱上首位的人,冷笑一聲:「當日京城給你的信件中要你小心浙江鬧事,你可還記得?」
「記得。」顧清點頭,隨後看了眼王恩低聲說道,「其歸一向很有很有遠見。」
「浙江之事,當年你來時就卡在嘉興,為何?不過是當地教育好,讀書人多,一家帶著一家,一戶帶著一戶,如此在嘉興形成門第阻絕,外人無法靠近。」王恩收回視線,轉身離開,「我殺了許多人,但也拉攏了許多人,眼看新舊交替就要完成,舊門閥的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其歸……的事,是個好機會,也是他們最後的機會。」
顧清跟在他身後:「所以王公斷定嘉興會是第一預謀的地方?」
「其他地方自然也有,但嘉興這塊的舊人有錢有勢力,朝堂上也有人脈,肯定是最要警覺的。」王恩解釋著,「這裡的百姓被壓抑太久了,已經分不清好壞的……罷了,也怪不得他們。」
顧清猶豫:「那就任由他們這樣,若是真出事了,我們也恐怕要擔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