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榮笑著點頭:「我司禮監出了這種不忠不義不仁不孝的狗東西,自然是要召回來,直接亂棍打死,也好告誡那些在外辦差的人,做好本分之事,只是……」
他其實是司禮監幾人中最年輕的,說話慢條斯理,面容清瘦,嘴角總是帶著淡淡的笑,只是那雙眼睛卻又很少帶著笑意。
「有句話也不知當講不當講。」他一臉無奈,嘆氣說道,「都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這些官員自己有了私心,既想要錢,有想要清名,若是如此還不處理,只怕更會耽誤南昌的百姓,需知我們太監能做多少事情,這些官員能做多少事情,只怕他們的危害要比我們大才是。」
李榮在內廷伺候得多,人前很少出面,江芸芸見他的次數也不太多,這次還是第一次見識到他的說話水平。
短短一句話,把這件事情的重點從太監背主直接翻轉到官員褻瀆,禍害百姓上面,甚至還直接讓嚴重程度上了一個台階。
劉健被駁了面子,臉色立刻不好看。
李榮坐在他的對面,身上依舊輕描淡寫地煽風點火:「劉閣老處理政務多年,最有愛民之心,應該深有感觸才是。」
朱厚照察覺到氣氛地詭異,有些坐立不安,最後忍不住瞧瞧去看江芸。
卻見江芸芸只是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李東陽見狀出聲緩和氣氛:「官員自然要懲戒,只是前腳召回太監,後腳也跟著把官員們叫回來,架勢必定不小,如今我們需要做的是平穩度過今年。」
蕭敬聞言也跟著說道:「那些個太監能做什麼,要說起來還是官員們比較更需要替換,才能保全百姓安穩度過今年。」
李東陽被懟得無話可說。
謝遷速來口才極好,腦子轉的也快,關鍵時刻,連忙出聲:「凡各省各鎮無不有鎮守太監,據牟指揮所言,南昌的鎮守太監也和寧王來往密切,鎮守太監奉派負責監督防地軍事,軍權一事才是最重之重。」
李榮冷淡說道:「寧王是藩王,鎮守太監和他有往來很是正常,陛下愛護藩王,我們這些做奴才的肯定是不能下了藩王的面子。」
「就像李提督說的,做太監的可不能既想要這個主子,又想著那個主子的才是。」謝遷微微一笑。
李榮臉色難看起來。
朱厚照看了好幾次江芸芸,卻見她低著頭一聲不吭,又覺得耳朵兩側都是嗡嗡聲,聽得他腦袋都大了。
他算是聽明白了,這些人都是在甩鍋,都想著把這事的主要責任甩到別人身上,只要誰的人回來的多,回來的早,那就是罪大惡極,大逆不道的人。
——明明都不是好東西。
朱厚照不高興地板著臉:「那索性都不召回來,等寧王造反,回頭我親自帶兵把他打死算了。」
此話一處,屋內所有人都跟著下跪,江芸芸慢了半拍,結果被朱厚照抓了個正著:「江芸,你怎麼不說話。」
江芸芸被領導點名,只好硬著頭皮說道:「錦衣衛一沒證據,二沒人手,我們遠在京城難以支援,我們若是只召回一兩人於此事毫無意義,若是多召回幾人,寧王定會有所察覺。」
「那就什麼都不做。」朱厚照更不高興了,「我看他就是該死,爹說得對,這人是個禍害,偏你們不讓我把他除了。」
江芸芸柔聲說道:「『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南昌到現在依舊不成氣候,何來殿下穩坐釣魚台,卻開始喊打喊殺的,聽聞南昌的那位知府就是剛正不阿,想來南昌境內還有許多這樣的人。」
「正是。」李東陽連忙說道,「如今只需等著寧王落出馬腳,我們才有了道義上的威名。」
朱厚照古古怪怪打量著江芸芸,竟還真的被安撫下來,哼唧說道:「那行吧。」
他想了想又說道:「但也不能坐以待斃,你們把這個名單里權職最高的人都召回來,孤不管你們用什麼理由,這麼重要的位置,孤不能留下這些蛇鼠兩端的人。」
眾人聞言,齊齊應下。
「行了,就這樣吧。」朱厚照揮手讓他們離開。
「陛下對江秘書實在看重。」司禮監的幾人走在陰影下,為首的李榮眉眼低垂,淡淡說道。
「畢竟也算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蕭敬說道,「難免有些情分在。」
「情分?」原先一直沒出聲的戴義陰陽怪氣說道,「說起來老蕭你和江秘書關係還不錯啊,聽說最近剛收了一個內閣出來的乾兒子。」
「算什麼內閣出來的。」蕭敬笑說著,「不過是一個看大門,我瞧著機靈,讀書也不錯,對內閣也熟悉,我們司禮監不就是需要這樣的人嘛。」
「聽說前幾日還走錯大門了,瞧著是有點認不清東南西北的。」戴義譏笑著。
蕭敬還是跟著笑,只當沒聽出他的諷刺:「已經狠狠責罰了,也讓人帶著認路了,不會再走錯的。」
「有時間在這裡鬥嘴,還是想想陳寬的事情你們如何交代。」李榮籠著袖子,淡淡說道。
「陛下提上來的人,現在卻開始吃裡扒外,千刀萬剮,扒皮抽筋都是應該的,奈何現在陛下無法處置這樣的畜生,太子殿下對我們司禮監也不熟悉,若是讓他知道有這樣的事情,且又和寧王有關,我們這些人的老臉丟盡不說,也不用活了,都齊齊洗乾淨脖子上吊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