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腳下,正五品的朝廷命官遇刺,真是好大的事,而且誰能保證,今天是江芸,明天不會是自己,江芸還年輕還能躲一躲,其他人的腿腳可沒這麼好了。
「人已經死了,錦衣衛翻了他的各大關係網,也都悉數抓來問了,但目前只能在他家中找到了一百兩銀子,卻找不到是誰送的,他的妻兒全都自盡了。」牟斌親自來內閣說起此事。
三位閣老沉默坐著,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若是人還活著,還有點辦法。」牟斌說。
李東陽冷笑一聲:「這人活著,其歸可就不好說了。」
牟斌自覺說錯話了,連連道歉。
謝遷緩和氣氛:「李閣老也是擔心同僚,牟指揮不要介意。」
牟斌自然是點頭:「非常理解李閣老的心情,陛下已經下令整改兵馬司,今後定然不會有這樣的事情。」
「只是此事已經鬧得人心惶惶,錦衣衛也抓了不少人,可一直……」牟斌委婉說道,「不知下面的事情如何辦?」
找不到幕後之後,那就是一個大隱患,李東陽氣得臉都紅了:「好狠毒的幕後之人,該殺。」
一直沒說話的劉健抬眸,看向屋內三人:「此事一直這麼鬧著確實不好,但沒個交代,別說無法給江芸一個交代,給陛下一個說法,便是其他百官那邊也是說不過去的。」
三人齊齊點頭。
「我有個辦法,能請群蛇出動,只是不知到底誰是蛇頭,難免誤傷,所以還請諸位一起為此事出謀。」劉健年邁的面容被燭火一照,陰暗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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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芸芸養傷,但消息是不斷的,張道長和顧靄,外加隔幾日就要跑過來的朱厚照,消息比一般人都還要靈通。
「和那個仇鑫有關的人,都被貶官了。」這是整天呆在他爹身邊,偷聽到消息就匆匆來報的朱厚照。
「哎,你那個大哥本來留在京城了,你才出事第三天,他竟然要自請去外地了,你看這人多奇怪。」這是整天疑神疑鬼的張道長嘀嘀咕咕的。
「我今日幫您去吏部拿東西,聽說有個郎中打算外放去江西了。」這事整天在外面買饅頭的顧靄聽到的消息。
江芸芸一邊吃著每天新鮮買的大饅頭一邊思考著此事。
當街刺殺朝廷命官當真是一步臭到不能再臭的棋,能想出這個辦法的人要不是狗急跳牆,要不就是對京城毫無畏懼之心。
若是狗急跳牆,那名單也早就出來了,外官大考都結束了,狗都被扔到牆外面了,現在回過神來也太晚了吧。
若是對京城毫無畏懼之心,可這個仇鑫據說在五軍營多年了,都已經升到千戶了,怎麼也不能說對這個偌大的權力中心毫無畏懼之心。
「你師兄太過分了。」朱厚照又不知道從哪裡獨自一個人跑出來,風風火火地,直接刺溜一下就把寫作業的顧靄擠走了,自己擠到江芸芸邊上坐,甚至揪了點小被子蓋在自己腿上,不滿地告狀著,「他們說要重新查京察和外察,還說要是有人不服氣可以秘密來寫摺子陳訴。」
顧靄只好拿著出去邊上坐著了。
「去我書房寫功課。」江芸芸說道,「這功課今天可要寫完的,寫不完我可不會放你去睡覺。」
顧靄還真的乖乖起身去寫作業了。
「他們這是不信任你,太過分了。」朱厚照抱打不平,大聲嚷嚷著。
江芸芸笑說著:「本來也就是有科道官拾遺,現在不過是再重複一遍而已。」
朱厚照斜眼看她:「你不生氣。」
「不生氣啊。」
朱厚照想了想,摸著下巴開始思考著:「你也不生氣,爹也沒意見,所以內閣不是為了讓那些被你罷黜的人出氣,那好端端搞這一出……」
江芸芸停下討饅頭的動作,垂眸看了過來。
太子殿下已經十三歲了,長得比尋常孩子要高大一些,名師教育最顯著的成果就是學生的閱歷思考會比尋常人要更高更深一些。
朱厚照現在也是一個聰明的孩子,很快就從他們的隻言片語和言行舉止中察覺出不對勁。
「哎,我想不明白。」朱厚照嘆氣,「江芸你就告訴我唄。」
江芸芸捏著饅頭,笑了笑:「大抵是為了引蛇出洞吧。」
朱厚照呆呆地看著她,一時間沒繞過彎來。
「聰明人這個時候都在乖乖吃饅頭,心虛的人才會有動作。」江芸芸咬了一口大饅頭,又掏出一個新饅頭遞給太子殿下。
朱厚照心不在焉地接了過來,一臉深思,突然跳了起來:「我知道了,你說過的,犯罪兇手都會回到現場……」
「哎,我什麼時候說過的。」江芸芸大驚。
「就你寫的小冊子啊。」朱厚照捧著大饅頭,不高興地看著他,「那個小冊子果然是你敷衍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