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芸芸低頭處理政務,四兩撥千斤:「等陛下召見的時候就知道了。」
陳福見她一副撲在工作上的熱情模樣,搖了搖頭走了。
江芸芸倒是不著急,只等著宮裡的消息,順手開始寫親封誥命的摺子。
不過這一等,等到顧桐仁都結束觀政,去了浙江當監察御史去了,仲本也跟著提了提,所有人都有了消息,只有她一點動靜也沒有。
張道長一日溜達過來蹭飯時,搖頭晃腦,故作高深地說道:「你知道你得罪多少人了嗎?」
江芸芸從面碗裡抬起頭來,看著張道長,突然問道:「你仔細說說我這裡哪裡不對?」
張道長和她四目相對,大驚失色:「來真的啊?」
「對啊。」江芸芸好奇,「我提的意見不好嗎?」
張道長眼珠子滴溜溜轉著,小心翼翼摸到她對面坐了下去,思索片刻後說道:「站在我的立場上,我是覺得對的。」
江芸芸點頭,鼓勵說道:「說說看。」
張道長來了興致,開始站起來,揮舞著雙手,開始自己的高談闊論。
「你看我這人沒房沒地也沒娶老婆,你說的這些和我有什麼關係呢,所以我可以現在不偏不倚地說,你說的都是對的,你這些年在瓊州,蘭州這麼多年,看了這麼多年的百姓民生,可比京城裡的大老爺們懂太多了。」
張道長慣會窮酸刻薄,掐著嗓子,挺著肚子,裝模作樣:「禍國殃民,不務正業,要我說這個江芸啊,就是譁眾取寵的小人,私心甚重啊。」
「那些土地也是別人花錢買了的,那些奴婢本就是賤籍為什麼要為他們說話,是何居心!!」
「一個文官插手武將的事情,真是倒反天罡了,好似全天下就他一個明白人一樣。」
張道長常年遊走市井,說學逗唱一樣不落,學得有模有樣的。
江芸芸看得直笑。
張道長聽到笑聲,也不邁四方步了,扭頭皺眉不高興說道:「他們罵你呢!」
「我又不是沒被罵過。」江芸芸不甚在意地說著,「我是問你,你覺得我哪裡不對,你說別人做什麼?」
張道長看著這麼不在意的樣子,又是生氣,又是心疼,蔫巴巴坐了下來:「我沒覺得你不對,我覺得你說的都很對,但外面的人都說你不對,是大部分都有不同的意見,和以前不同,所以這次我仔細想了想,你身邊的同僚跟你一樣的能有幾個,就算他清廉,他家裡人難道就清清白白,誰家沒幾個奴僕,幾畝田地啊,你這不是一下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而且文武官員一向不合,你插手武將的考核,武將那邊也都不服你。」
「你還說要提高俸祿,大家都不高興了。」
江芸芸驚訝:「加薪還不高興?」
張道長冷笑一聲:「你是個好人自然是不清楚壞人能有多壞的,這些人現在仗著俸祿低,就可以大力壓榨百姓了,所有人都睜一眼閉一眼,你現在要提高他們的俸祿,他們就沒有理由了,自然是最為抗拒的。」
江芸芸還是第一次聽這樣的理論。
「還有那個社學?你想的倒是好,給人開啟民智,但你有想過這筆錢誰出,出了給百姓,當官的自己兜里就沒錢了,這些當官的慣會把庫房裡的錢當成長自己的,而且府學縣學每年都要買賣名額的,好多一筆錢呢,能買到幾百兩一個,你現在要縮減,可不是人人喊打。」
這事江芸芸是知道的:「若是不縮緊,占坑吃皇糧的人只會越來越多,而且讀書質量越來越差,這些人雖然來不到京城,但散布在當地,乃至後面花錢捐了一個官來,也是為禍一方的人。」
「說是這麼說,可你當這世上就你一個聰明人嘛。」張道長喪氣說道:「大家都知道,大家都不說,為什麼?因為得罪人,得罪自己的同僚,得罪自己未來可能要做的事,在他們眼裡這些事都是誤人誤己,斷自己財路的事情,你看,現在就是這樣的情況,有人提出來了,他們只當不知道,反而開始痛罵你。」
他看著面前的年輕人,認真勸著:「算了吧,反而你這麼厲害,安分守己做官肯定也能走得很遠,這世道和光同塵才能平平安安啊。」
「對啊,我們院子外面最近老有人。」樂山小心翼翼湊過來說道,「真是害怕。」
江芸芸嗯了一聲,仔細叮囑著:「那你出門注意安全。」
樂山一聽,就氣得直跳腳:「哪裡是我啊,是您!!那些人肯定衝著你來的。」
江芸芸淡定:「沒事,我也略懂一些拳腳功夫,而且我上這個摺子也不是為了摺子上的事情。」
「那你做什麼?」張道長好奇問道。
「吸引一點火力,先給他們拆一個門,然後再告訴他們窗戶也要拆的,他們兩相比較,只會覺得拆門更過分。」江芸芸莫名其妙說著,隨後沉默片刻,又無奈說道,「馬上就有別的風波了,但不論是拆門還是拆窗,我總是無愧於心的。」
張道長瞪大眼睛,汗毛直立:「怎麼突然聽著毛骨悚然。」
「起風了。」江芸芸伸手在空氣中狠狠抓了一把,「我得在給他們送去一股風。」
張道長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外面傳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