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怕給其歸惹閒話。」周笙捋了捋袖子,「也擔心太出格了,讓渝姐兒也難過。」
陳墨荷不高興說道:「那些碎嘴的,理她們做什麼,他們家中要是有這麼有出息的小孩,指不定有多高調呢,如今什麼身份,也敢對我們指指點點。」
周笙帶上帽子,擔憂說道:「其歸的信好久沒來了,上次還聽說他在徽州,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肯定是忙著了。樂水這還半個月一份信呢,樂山信里不是說芸哥兒每天都要熬夜嘛。」陳墨荷笑說著,「忙點好,做出點成績,夫人在這裡也能昂首挺胸和那些碎嘴巴子說幾句。」
周笙笑:「有你在,誰敢欺負我啊。」
陳墨荷也跟著得意起來:「那些人,若非打人要吃官司,我一手一個。」
「這麼凶嘛。」背後傳來笑眯眯的聲音。
周笙和陳墨荷腳步一頓,隨後激動扭頭。
不遠處的攤販前,站著穿著深藍色衣服的小少年,背著手,笑眯眯地看著她們,兩眼彎彎,梨渦訕訕。
「其歸!」周笙呆滯地打量著面前突然長高的孩子,終於回過神來,又開始慌裡慌張下了凳子。
「哎,小心。」江芸芸三步並作兩步沖了過來,「別摔了。」
周笙仔仔細細摸著面前之人的胳膊,又看著面前已然不是記憶中的小孩,突然紅了眼睛,「怎麼瘦成這樣了,一點肉也沒有了。」
江芸芸用臉蹭了蹭她的手心,笑眯眯說道:「還行吧,其實是怎麼吃也不長肉,但我長高了啊。」
周笙緊緊握著她的手,神色激動。
「怎麼突然回來了?」陳墨荷也開心問道,「徽州的事情辦好了嗎?這是回家探親還是經過啊。」
江芸芸笑說著:「辦好了,路過揚州特意來看看。」
「什麼特不特意。」周笙拍了拍她的手臂,擔憂問答,「繞道過來,萬一被人知道怎麼辦?」
「哦,不怎麼辦。」江芸芸無所謂說道,「虱子多了不咬人。」
周笙聽笑了,突然有了熟悉感。
——小孩子的無賴。
「快,先上車,我們回去再說。」陳墨荷連忙套上馬車,但是想了想又說道,「要進去拜拜嗎,觀音寺可靈了。」
江芸芸轉身拉著周笙就走:「不去了,我不信這個,走,回家吃飯去,肚子餓了。」
「哎,怎麼說話的!」周笙急了,拍了拍她的手背,「快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江芸芸嬉皮笑臉坐了下來,貼著周笙說道:「我是擔心你在這裡被騙了,所以才來這裡找你的。」
周笙嗔怒:「我在寺廟怎麼會被騙呢,倒是你,注意點說話,小心佛祖不保佑你。」
江芸芸一本正經說道:「才不是,我之前在蘭州可是整頓了很多騙人的和尚道士,他們花百姓的錢,用買來的土地繼續奴役百姓,那些人嘴裡說著侍奉佛祖,心裡卻總想著生意,真要清修就該老老實實緇衣素食去。」
周笙說不過她,只能吶吶說道:「觀音寺不一樣的。」
「哎,被騙的人都這麼說的。」江芸芸一副『你看吧』的神色。
周笙氣惱:「不與你說了,你當了大官,倒是來促狹我了。」
江芸芸立馬拱了拱她,擠眉弄眼:「沒有的事,我就是聽說你點了長明燈,我想著長明燈要不點給往世之人,要不就是為家中體弱多病的人點的,我們現在一家子就連渝姐兒養得那三隻狗也健健康康的,哪裡需要這個,一個月還要一兩銀子呢,真貴啊,我是怕你被騙了。」
她絮絮叨叨念了一堆,突然發現周笙在發呆,瞧著有些失神,不由湊過去,眼巴巴問道:「不說了不說了,一兩銀子而已,我們周夫人現在也是大商人了,看不上這兩銀子的。」
周笙看著面前小少年黑漆漆的大眼睛,本來還帶著嬰兒肥的小臉如今都瘦出下巴了。
十三歲那年,她膝下的小孩背著包袱開開心心離開了家門,此後七年了,中間斷斷續續回家過兩次,可見面的機會卻又不多。
回了家也似乎沒有什麼好事。
她總是忙忙碌碌的,吃口面的時間都狼吞虎咽。
回頭真有事情,她甚至是從別人嘴裡聽到的。
她只能日復一日地看著那些家書,整天整夜睡不著覺。
她沒說話,只是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臉頰,入手的小臉溫熱滾燙,不是自己腦海中想像中的人,是真的江芸。
周笙滿眼含淚,突然又笑了起來。
——她的小孩,長大了。
江芸芸眼睛都瞪大了,火急火燎用袖子去擦她的眼淚,愁眉苦臉說道:「哎哎,哭什麼,不說了還不行嗎,點就點唄,大家都平平安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