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今年夏稅來說,這個政策很不錯,這些蒙古人也都很安分。
明明,明明馬上就要步入正軌了。
江芸芸停下腳步,神色微微發白。
「yue……」有人吐了出來。
陳繼臉色格外難看:「真不是東西啊。」
江芸芸手指微微顫抖。
一具具屍體被特意堆成一個塔狀,鮮血把地面全都浸濕了,那些人驚恐痛苦的面容就這樣暴露在下跳動燃燒的火把之下,靑白白的一片,看得人毛骨悚然。
夜風吹過,秋日蕭瑟中帶來濃郁刺鼻的鮮血的味道。
築京觀。
江芸芸呼吸急促起來。
「那,那是寇興嗎?」陳繼看到最頭頂的那個腦袋,驚駭。
火把把所有人的面容都照得陰暗不明,江芸芸眯眼去看最頭頂的那個腦袋。
那顆腦袋被人整整齊齊擺在最上面,不似下面那些隨意疊放的凌亂。
他眼睛瞪得極大。
鮮血染滿了臉頰。
頭髮凌亂披在臉上。
他就這麼憤怒憎惡地注視著所有人。
陳繼下意識移開視線,打了一個寒顫。
「死,死了?」他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
在沒和江芸打交道之前,他就一直和寇興共事。
年紀大的一個老官了,這麼多年都升不上去了,不愛笑,很嚴肅,總是在嘆氣,面對軍營也都是退讓居多,很少和他們起衝突,但要是真鬧起來,那也是寸步不讓的。
沒什麼大印象,但到底是有印象的。
就這麼,死了?
陳繼有些恍惚。
江芸芸注視著那雙被鮮血充脹的眼睛,也跟著紅了眼睛。
憤怒。
出奇的憤怒。
心口的那點火苗終於被燃燒成熊熊大火,瞬間點燃她的理智。
她要把這場兇案的劊子手都殺了!
「有人!」陳繼猛地回過神來,擋在江芸芸面前。
京觀之後,有一個彎腰勾背,瘸著腿的人慢慢悠悠走了出來。
他一身是血,臉上甚至還有擦不掉的,凝固的血跡。
「是你?!」陳繼震驚,隨後拔出刀來,憤怒說道,「是你殺了這些人?」
那人一點也不畏懼那把刀,朝著江芸芸慢慢走了過來。
臉上被抹開的血跡被火把一照好似成了一道道疤痕,把他整個人分裂割捨開來。
「江芸,江芸……」他被刀尖抵住胸口,突然笑了起來,手指往後一直,整個人癲狂質問道,「你看到嗎?這個腦袋,他死了。」
江芸芸面無表情看著他:「是你殺的?」
「不是我殺的,但是因為你死的。」周柳芳被刀抵著,整個人奇奇怪怪地靠了過來,脖子升得格外長,眼睛瞪得也格外大,整個人露出瘋狂的大笑,「本來是要殺你的,哈哈哈,本來死的是你,你知道嘛。」
他一隻手緊緊握著那把刀,鋒利的刀刃上瞬間流出鮮血。
血一滴又一滴地落在早已濕潤的地面上,再一次被泥土緩緩吞噬。
「但你沒來,本來是你的腦袋要在這裡的。」周柳芳指著京觀大笑著,「你說說你,你說說你這輩子怎麼就運氣這麼好,碰到的都是好人,人人都愛護你,事事都順著你,你江芸真是神了,做什麼事情都能成功。」
陳繼見著人神神叨叨的,一腳把人踢開,不耐罵道:「你瘋了,滾,不然我就殺了你。」
周柳芳重重倒在地上,狼狽地仰起頭來,看著垂眸注視著他的江芸芸,突然趴在地上大哭起來:「殺啊,你怎麼不殺了我,我當初寧願你殺了我,你就應該讓那群高高在上的老爺們都殺了我,殺了我吧,為什麼不殺了我。」
「我爹娘死了,我弟弟妹妹也都死了,都死了,那留下我一個人做什麼。」他失聲力竭地喊道,「他們為什麼死了,是因為你江芸啊,是不是靠近你的人都會死,你這個災星,那些人要你死,可你死不了,他們也死不了,到最後只有我們死了,我們死了。」
「我爹娘死了啊,我妹妹死了啊,她才四歲啊,我弟弟也死了,要不是你,他現在已經十五歲了,也能考上秀才了。」
夜色漆黑,燭火跳躍,周柳芳趴在地上,一條腿畸形地垂落在地上,衣衫帶血,頭髮凌亂,帶血的臉上鬼氣森森,像是從地獄裡爬上來一半。
陳繼也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瞧瞧看了眼江芸芸。
江芸芸依然沉默著。
她注視著面前周柳芳,驀地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