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最讓人驚恐的是,她手裡也有一份土地名單,把寺廟裡所有的帳本都查出來後,又找了幾個算數極好的帳房先生,請那些主持觀主來衙門做客,然後站在帳房面前看著他們把自己隱瞞下的土地一畝畝清點出來,最後按照人員登記名單,一人五十畝,多退少補,確定寺廟可以擁有的最後田畝數,簽訂契書後,這才把人客客氣氣送走。
第二日貼出公告,把此事做了一個詳細的公告,先是抬出太、祖曾對南京附近的靈谷寺、天界寺等名剎賞賜土地——贍僧田近五百頃,並且還賞賜了蘆洲,兩項合計足有七百餘頃,江芸芸按照這些寺廟加起來的近千人,撇開作為賞賜的一個村的蘆洲,也就是五萬畝土地除於千人,得出每個僧人五十畝的數據,所以說自己要追尋太、祖遺風,恢復舊制。
你說剩下的地啊?
衙門肯定是不會要的,這麼沒地的人,我們優先買賣給沒地的人,男女都可以。
什麼,你想多招和尚道士?
不好意思,蘭州城已經不再接受鬻牒,打算恢復太、祖的試經度僧制度。
你說外來的和尚道士來掛職?
不好意思,外來的和尚嘴巴歪,念的經,本地神佛聽不懂,我們也要進行本地話考試和具體的考試。
哦,你要告禮部啊。
那你去唄,我也剛好寫了一封摺子要遞上去呢。
介於之前商改,妓院改革時,衙門門口那一排排號枷,這次僧人們學聰明了,也不鬧了,打算背地裡暗暗搞事。
他們第一眼就看重了肅王府。
肅王府世代修道,可是實打實的信徒。
確實是實打實的信徒,沒事幹信信道,念念佛,這不是給天下人看看我們肅王府多麼無欲無求嘛。
朱貢錝一開始也覺得江芸這人真煩,沒事折騰寺廟道觀做什麼,也想著多說兩句,直到不經意看到江芸芸掉出來的摺子。
肅王不說話了。
江芸芸的摺子很簡單,闡述了寺廟擴張的三個壞處。
第一:不知陛下,只知神佛,政令推行不下去。
第二:寺廟修建占用了大量民田、民宅,同時修建是打著為神佛祈福的名義,大量耗費百姓的人力財力,百姓賣妻賣兒修建寺廟,何來功德一說。
第三:寺廟土地不納稅,所以吸納了大量百姓的土地,青壯年為了躲避賦稅,也都出家,人口和土地全都被隱藏了,國家沒了人也沒了錢,這完完全全是趴在陛下身上吸血啊!
所以太、祖是多麼英明啊,這才有了如此大的盛世,開闊了這般宏偉的土地,如今我們卻要走上歪路,這太令人心痛,所以要第一要提高僧道的文化水平,限制僧道的發展,這樣國家的人口才不會流失,第二是把隱匿的土地發還給百姓種,這樣才能讓國家拿到更多的錢,國庫才會充盈。
你問以後的軍需怎麼辦?
飲鴆止渴,其心可誅,提出這個想法的人真是見不得我們的大明千秋,萬世傳承呢。
該殺!
那軍需到底怎麼辦?你江芸能不能擔得起這個責任?
可現在不是開始做生意了嗎,所以誰耽誤我做生意,誰就是這個軍需的背鍋俠。
眾人一聽,冷汗淋漓。
好一個閉環啊。
至於遠在京城的戶部收到江芸芸這份拇指厚的摺子,頭也不回就遞給內閣了。
——好燙手的山芋啊,你們給打發到蘭州去的,那你們自己拎著吧。
劉健一看,冷笑一聲,飛快批覆了,然後遞給陛下了。
——這人的意見都不錯,就是得罪人,還是讓陛下看看吧。
摺子遞上來時,朱佑樘正陪著兩個兒子一起玩。
小太子朱厚照正帶人玩改良版的土地大富翁,坐在地毯上,手裡拿著自己總結的攻略,一邊玩著,一邊對自己的弟弟指點著。
「不行!沒土地了!要完蛋了!」
「你這個情況就是,就是喝了水就死掉了,就現在有錢,等會就沒錢了,把這裡給人留著一條路啊,不然要死了。」
朱厚煒做什麼都是錯的,被罵得劈頭蓋臉,沒一會兒就哭唧唧去抱他爹大腿了。
「哥哥,哥哥好兇。」小孩小臉貼在他爹的腰上,傷心欲絕。
朱佑樘正看著江芸的摺子,隨手把小孩抱在膝蓋上,笑說著:「哥哥是玩遊戲玩急眼了,你別理他,我找人陪你下五子棋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