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面面相覷,神色凝重。
「可他的秉性脾氣不試,這今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段菉嘆氣說道。
段俍也跟著緊皺著眉頭,腦海里浮現出江芸的樣貌。
那雙黑漆漆的瞳仁,在夜色中依舊明亮,被燈籠不經意一晃好似小貓兒一樣,看得人下意識停在原處。
可那日在黃口邊,她站在那些粗鄙高大的士兵面前,身形修長,眉目清冷,說話不卑不亢,誰也不敢小覷。
再是今日,她穿著花團錦簇華麗衣服,朝著他熱情笑著,那些冷淡,那些強勢,都消失不見了,瞧著可太和氣了。
——他到底要做什麼。
—— ——
江芸芸要做什麼。
當然是先盤活經濟啊。
沒錢一切都是扯淡。
得益於蘭州因為絲綢之路發家,所以商業底子還算厚實,甚至還有不少外邦人出沒,雖說這幾年因為戰亂逐漸開始凋零,但向南向西的生意還算興隆。
總體來說,雖不能對外拉動經濟,但對內商路並沒有被割斷,有源源不斷的商人通過西安府,運送東西來蘭州販賣,蘭州也非只收不賣。
據江芸芸這一月的觀察,蘭州有兩樣東西可以作為招牌打出去。
第一是蘭州盛產的「蘭絨」,蘭絨其實就是羊絨,因為非常保暖,深受富貴人家喜愛,據說就連大內織染局都來採買物料,用各類羊絨毛織彩龍袍,曳撒衣之類,再者蘭絨的紡織經過多年演化,已經非常技術高超。據說蘭州絨、褐的生產工藝已達到非常高的水平,民間有言:『造為織金妝花之麗,五采閃色之華』。
因這兩個特性,蘭絨價格昂貴,一件袍子就需要花費百金,一匹則要十餘兩,一些手藝高超的人家,只要紡織幾兩羊絨,就能維持一家一年的生活費。
第二個東西則是水煙,聽說來源是三國時隱士孟節,他曾獻煙給諸葛亮,用以治療瘴氣患者,後來隨著丞相六出祁山,菸草輾轉傳入甘肅,蘭州的五泉紅泥溝,因為背山臨水,肥土層深厚,所以水煙質量很好。
這個其實是江芸芸自己走訪的時候發現的,本以為是什麼上癮的東西,蹲在店門口悄悄觀察了好幾日,最後得出結論這東西有治病提神的功能。
老闆熱情邀請她抽一口,江芸芸三連拒絕。
這個東西最出人意料得是這東西目前不太受歡迎,只說喜歡的人格外喜歡,而且蘭州本地很喜歡這水煙,所以價格也是居高不下。
這兩個東西都可以作為招牌打出名聲。
江芸芸走訪了半個月的市集,對蘭州的市場也是有了初步的了解,邊境的買賣因為不穩定所以都不便宜,加上西北的戰線其實已經在家門口了,大片山林土地在對面,所以沒什麼肥沃的土地,所以連生存之本的糧食都不便宜,一斤要十文!
為此,她打算借鑑瓊山縣的做法,制定商稅標準,統一市場經營,規範商業貿易。
阿來坐在對面捧著糕點吃,見她奮筆疾書,不解問道:「不是本來就有稅收價格嗎?難道是打算提價?」
江芸芸搖頭。
「哎,大家不好做生意的。」阿來繼續說道,「敵人來一陣,就虧一陣,沒來也賺不到那裡去,跑生意外面又好危險。」
江芸芸抬眸,隨口說道:「說來聽聽,怎麼個危險啊?」
「外面有匪啊,而且每個城門都要繳稅,我們蘭州又遠,這一來一回,能賺到的可不多,小商人跟著大商隊才能得到庇護。」
江芸芸想了想:「肅王嘛?」
阿來嗯了一聲:「據說肅王的商隊走的時候,很多人都跟著的,而且他們也不額外收費,只要不打擾到他們就行,肅王的商隊都有護衛,尋常匪類都不會騷擾的。」
「瞧著你倒是對肅王很是崇敬。」江芸芸笑說著。
「肅王不怎麼出來。」阿來想了想又繼續苦惱說道,「其實我也不懂,但我之前聽說外面的王爺都會殺人的,還會搶女人,肅王沒有殺過人的,也不會把人搶走,就是喜歡看看水,看看花,哦,還喜歡給寺廟道館捐錢。」
他捂著嘴巴,小心翼翼說道:「沒兒子,肅王們都生不出小孩。」
江芸芸笑了笑:「真是大膽,少說這些。」
阿來連連點頭,傻笑著:「就是給同知你說一下,外面肯定不亂說,他們對這些肯定很敏感,胡說了可是要挨打的。」
江芸芸點頭,很快就寫好一個初稿。
「寇知府今日在府衙嘛?」江芸芸問道。
「聽說街上有人鬧事,他親自帶人去了!」阿來隨口說道。
江芸芸驚訝:「有人打架鬥毆嘛?這些事情也要親自去嘛?」
「是士兵!」阿來又小心翼翼說著,愁眉苦臉的,「我們蘭州城裡都是士兵,很容易打架的,要是打傷士兵倒也好,但要是打傷了百姓,打翻了百姓的東西還不付錢,哎,所以我們知府或者通判都是親自過去的。」
江芸芸眉心微動。
「要是知府回來了通知我一下。」她把寫好的初稿放到一側,叮囑了一句,開始翻開冊子,準備推行農事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