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百戶看著面前唯唯諾諾的菜株野,又看著正氣凌然的江芸,心裡又是惱怒,又是佩服。
菜株野他自然是看不上的,來這裡六年一直是怯懦糊塗的,只知道曲意逢迎,討好那些太監們。
江芸他自然也聽過,剛來的板凳還沒坐熱就忙著丈量土地,還挖走了海南衛不少田產,甚至呂家多餘的田產他都沒有沖歸官田,反而優先低價賣給普通百姓。
今日一見,倒稱得上錚錚鐵骨。
敢在海南衛門口如此行事的,這是第一個。
「道歉。」百戶不是想不通的愣頭青,既然這位江縣令給了台階,自然也是麻溜往下走的,對著一側的士兵厲聲說道。
士兵只覺得自尊受辱,不肯低頭。
百戶二話不說,直接一個腳尖提到他的後膝窩,厲聲說道:「好大的膽子,不敬知府,現在還鬧脾氣,要是還如此抹黑海南衛,你就不用跟著我了,自行離開吧。」
那人撲通一個跪在地上。
菜株野嚇得一個哆嗦,就要飛起來了。
江芸芸眼疾手快把人按住,順便抵住他想要跑的腳。
那士兵臉色漲紅,看著面前菜株野的腳尖,眼一閉心一橫,直接重重叩首下去:「小人無知,冒犯菜知府,還請菜知府大人不記小人過,寬宏大量。」
他一跪下,原本和他一起出來的四人也齊刷刷跪了下來。
菜株野看著面前低頭的海南衛的士兵,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不受海南衛的人待見,他自己心裡很清楚,他就是一個寒門出身的讀書人,要錢沒錢,要背景沒背景,見了這些指揮就是低人一等的,習慣地討好他們,希望他們可以給自己講講好話。
其實他們對自己的態度他一直是無所謂的態度,畢竟他要升官也不能靠武官啊,這些人能在文人面前說上什麼話,還是要靠太監的,所以他是一心撲在太監們身上,希望這些太監們能大發神通,讓他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可今日他看著跪在地上的五個人,明明只是五個小兵,他卻詭異地發現這不是五個小兵在低頭,是整個海南衛在低頭。
原來,海南衛里這群野蠻人也有今天。
菜株野想笑,但還好有著殘存的理智,只能強壓著嘴角。
「起,起來了吧。」他磕磕絆絆說道。
那五個士兵沒第一時間起來,反而去看百戶。
百戶則去看江芸芸。
江芸芸和氣說道:「看我做什麼,我們菜知府大人有大量,原諒了你們,那就是原諒了。」
那五人看到百戶點頭,這才咕嚕著爬起來。
菜株野看著他們灰頭土臉的樣子,只覺得鬱結在心中的那口氣,總算是吐出來了!
「若是無事,還請兩位離開。」百戶見此事了了,就開始揮手趕人。
菜株野連連點頭,下意識扭身要走,只是扭了一半扭不過去了,不由扭頭去看背後的江芸芸,一臉迷茫。
江芸芸看著他的糊塗樣子,微微一笑:「我們的稅。」
——壞了,正事忘記了。
菜株野身子扭了回來,只是看了一眼嚴肅的百戶,心裡發怵,想也不想,伸手把江芸芸拽出來,頂到最前面去了。
江芸芸和那個百戶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各自揚了揚眉。
「瓊山縣來了壞人。」江芸芸語氣沉重說道。
百戶不解地嗯了一聲。
——這和海南衛有什麼關係?
菜株野也跟著奇怪地嗯了一聲。
——這又是什麼事情?
「有人在水裡下毒,有目擊證人說看到他朝著西面來的,眾所皆知,我們瓊山縣的西面,只有你們的駐紮地。」江芸芸一本正經解釋著。
百戶不悅質問著:「江縣令這是什麼意思?」
江芸芸面容更是和氣了:「我自然不是懷疑海南衛,但是也不得不多想,若是那兇手逃到海南衛藏起來了,到時候再被我抓到,那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嗎。」
她明明笑著,但卻又能讓人看到威脅的意思。
「縣令是打算搜衛所?」百戶見狀冷笑一聲,「便是知府也搜不得,您區區一個小小縣令……」
「自然不是。」江芸芸也不生氣,擺手說道,「就是想要讓指揮使幫忙看看,衛所內有沒有奇奇怪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