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面前的小少年,心裡突然升起一種熟悉的感覺,盯著那雙黑漆漆的大眼睛看了一會兒, 猛地回過神來, 面露驚喜之色:「這不是我的紫氣嗎?」
他大喜, 甩了甩拂塵就要上前, 熱淚盈眶:「我前幾日夜觀星象……」
「又是夜半見白毫光於南方沖天,不曾想道緣在這裡。」江芸芸笑眯眯接了話頭, 顯然完全不吃這套。
道士臉上笑容一僵, 和那雙彎彎的眼睛對視一眼,心虛地飄了飄視線。
「記性真好,記性真好啊。」他吶吶說道, 過了一會兒, 眼珠子一動, 虔誠問道, 「敢問小童如今高就何職啊?」
「放肆, 這是我們新上任的江縣令。」林括作為禮房主簿, 早就看不慣他癲狂不羈,好無禮數的樣子, 立馬出聲呵斥道。
誰知道士不僅沒有被嚇住,反而眼睛更亮了,盯著江芸芸的臉就差落淚了:「紫氣啊, 真是我紫氣啊,無量天尊果然沒有騙我。」
他激動上前, 正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握住江芸芸的手。
只是猛得一握, 好似捏到一個小火爐, 低下頭一看。
一個小少年的手被他不小心握在手裡。
「你幹嘛。」顧仕隆臭著臉,把腦袋和手都擠了進來,隔開兩人的距離,直勾勾看著莫名其妙的道士,悄悄把江芸芸擠走,對著他冷哼一聲。
道士訕訕鬆開他的手,往後退了一步,勉強解釋著:「我就是故人重逢,有點激動。」
「所以你是來找我的?」江芸芸打量著面前有點落魄的人,有些警覺。
這天下知道她不為人知秘密的人雖不多,但面前的人就是一個,還是一眼就把她認出來的人,鬧得她當時惴惴不安了許久。
「我夜觀天象……」道士起范,又打算舊話重提。
「先救人。」江芸芸不耐聽這些,直接一揮手打斷他的話,「人命比天象要緊。」
道士憋了憋嘴,一肚子話塞了回去,最後深深嘆了一口氣:「救人自然可以,貧道確實略通醫術。」
「可這個人奇奇怪怪的。」葉娘子大聲嘟囔著。
江芸芸看著屋內擠滿的人,連忙說道:「你們都干自己的事情去,符縣丞,你和於善抓緊把社學的事情處理一下。」
「其傑,水渠的事情也要抓緊落實下來,不要耽誤這一茬的種植。」
「千章,這幾日有幾個人來告狀,你去看看狀子,回頭給我理出一份意見來,典史,難得勞動你大駕了,和千章一起把訴狀都看看,裡面有一起失蹤的婦人案,我們要抓緊把事情查清楚。」
「你們幾個也都該幹嘛幹嘛去,訓練的事情別拉下了。」
江芸芸指名道姓,直接把幾個主簿們都趕走了,原本空蕩蕩的屋子立刻少了一大半的人。
「周娘子,今日有客人,做一些素菜來吧,麼兒你跟周娘子打打下手也好,你不是一直覺得她手藝好嘛。」江芸芸把兜里的桂花糖遞給顧仕隆,「易姐兒你也跟著走,去廚娘那邊看著點,多學一門手藝肯定是好事。」
她又反手把兩個小孩也都趕了出去。
「其實我不吃素的。」道士小聲嘟囔著。
奈何無人理會他的小心思。
「周娘子,你也不要惱,我知道你做的飯肯定是沒有問題的,所以把此事查清楚才是對大家都好的事情,大家也是關心則亂而已。」江芸芸安撫著還是生氣的周照臨笑說著,「回頭要是真委屈您,我肯定要她們給您道歉。」
周照臨也不好再拿喬,又是嘟囔了好一會兒,這才把躲在門口看熱鬧的小孩,一手一個提溜走了。
屋內只剩下年邁的道士和年幼的縣令,之前很是激動的三位娘子終於放鬆了下來。
「先讓道士去看看。」江芸芸和氣說道,「這裡沒有外人,他是道士,不講究世俗忌諱的。」
「福生無量天尊,貧道乃是方外之人。」道士拱手行禮,正經下來時還真有點仙風道骨的模樣。
葉娘子神色鬆動片刻。
「若是不放心,就讓這兩位娘子也跟著去。」江芸芸順勢說道,「現在這個情況還是儘早看看才是,剛才千章說有幾位比較嚴重不是嘛,耽誤不得的,早檢查早安心。」
被江芸點到的兩位娘子也跟著點頭:「是是,有三位姐妹已經快不行了。」
「是啊,人命關天啊,那些禮教仁義也該讓道才是。」
葉娘子手指緊緊握著,來來回回的揉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