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惠接過銀子還有些愣愣的。
他年紀不小了,經歷了好幾個縣令,哪有縣令面對他們這些衙役這麼真摯的,好像他們都是一樣的人一樣,不說那些不把他們當人的,便是張縣令也只是做到有禮罷了。
「吃吧,不夠你就去找樂水要。」江芸芸笑說著,「不過我經濟也不富裕,你們還是少喝點酒,畢竟喝酒不僅誤事,還傷身呢。」
「走吧。」武忠隨意用涼水沖了一下,就穿好衣服走了過來,整個人濕漉漉的。
「來了。」江芸芸對著白惠點了點頭,這才轉身離開。
白惠捧著銀子,半晌沒說話。
—— ——
夏稅開始第一天,衙門口排滿了人。
江芸芸在門後對幾位主簿耳提面命。
「就按之前的測量冊上的土地面積算,我們今年的火耗就是百分之十,也就是他們要是繳十斤,那就再多繳一斤,要是算不清就叫我,多繳的東西,到時候就放在那個位置,我們分開算。」
「還有有些人是拿絹的,也是按照百分之十的比例,絹不用特別分開,到時候讓從南算,做好帳冊就可以了。」
「要是他們一半糧食,一半絹,就按照各自百分之五的比例。」
江芸芸有條不紊地吩咐著。
「讓衙役維持好秩序,他們要是交好糧食就請出去,不要在這裡多逗留,人太多了容易有矛盾。」
「時間到了。」白惠匆匆跑過來說道,「門口已經很多人了,都按照你畫的線里開始排隊了,不過都有點排不下了。」
江芸芸點頭,小手一揮:「幹活!」
大門咯吱一聲打開,門口站著臉色各異的百姓們,不過大都是有些凝重的。
「一個個,按順序來。」衙役吆喝著。
排在第一個的是幾個年輕人,每個人都扛著一袋米糧進來,神色窘迫慌張。
「你們是哪裡的,叫什麼名字,要繳納多少?」葉啟晨捧著帳冊問道。
為首的那個人猶猶豫豫說道:「我們三個都是張家村的……我們都不是肥田,是中等田,所以我要繳納二十斤,大石家是十三斤……」
他磕磕絆絆介紹完,身後幾人也跟著連連點頭。
葉啟晨也很快就找到他們的魚鱗冊,點點頭:「核對無誤,記下這幾人名字和稅賦斤數。」
身後的衙役飛快地寫在紙上的表格里。
——這也是縣令自己設計的圖標。
「倒這裡吧。」葉啟晨指了指對著面前的斛,「張大,你先倒。」
張大咽了咽口水,顫顫巍巍把肩膀上的糧食倒了下去。
雖說只繳納二十斤的糧食,但他帶了三十多斤,就怕不夠。
葉啟晨看了看斛外面的標記,見差不多要到了,連忙說道:「等等。」
張大連忙停了下來,慌裡慌張問道:「怎麼了?我這個糧食可是新糧,很好的。」
葉啟晨讓衙役整了整斛,然後看了看里外的刻度:「還差一點,不要超了。」
張大愣在原處。
「快點,墨跡什麼。」衙役呵斥道,「還差幾捧,你直接抓幾捧下去。」
張大被罵的一愣一愣的,也跟著用手碰了一大捧下去。
衙役又整了整,來回弄了兩次,這才點頭確認道:「二十斤了。」
葉啟晨點頭:「帶他去邊上,再要,要二斤。」
他看了眼不知何時踱步來的江芸芸,猶豫說道 。
江芸芸點頭,豎起大拇指:「學的很好嘛!我就知道暮安就是很有天賦的。」
葉啟晨抿了抿唇,好一會兒忍不住笑道:「在您面前誰敢自認天賦啊。」
那邊張大被人帶到另外一邊,強忍著鎮定問道:「什麼兩斤啊。」
「就是路上的損耗,別囉嗦,就兩斤而已。」衙役指了指面前的斛,「就倒這裡,大夥都等著呢。」
張大大吃一驚:「就,只要兩斤。」
衙役看了他一眼,有點得意,但又強忍著,只是故作鎮定說道:「我們縣太爺說了,按照路程這麼算那麼算,大家都認真把糧食交了,運道京城去百分之十也是很足夠的,所以我們也不是胡亂算的,你們家就這麼多地,所以只要承擔二斤就夠了。」
「別墨跡了。」衙役催促道。
張大恍恍惚惚到了兩斤,看著那個米糧才剛剛冒出一個尖尖,就被人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