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萩一驚,連忙把一本藍皮冊子悄悄藏到珍寶里。
「是千章讓人找的話本,說是江南最受歡迎的話本。」符穹柔聲說道,「縣令是揚州人,不知是否有所耳聞。」
江芸芸搖頭,意味深長說道:「我不愛看這些。」
她目光掃過那一眾珠寶,但口氣很是平靜,好像面前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寶貝當真是石頭一樣,連夸都不見激動。
吳萩忍不住悄悄看她。
——江芸是笑眯眯的,和平日裡見著的樣子並無區別。
「縣令可是會下棋。」符穹見狀,先一步岔開話題,熱情邀請著,「千章是個臭棋簍子,我這一個人下得正焦灼呢。」
江芸芸抬眸看了眼吳萩。
吳萩對著她不好意思笑了笑:「我坐不住,下不來。」
江芸芸無奈說道:「我也只是恰巧學過一點,也不太精通。」
「那正好!」吳萩眼睛一亮,「我們可以兩個下他一個啊。」
他熱情把人帶了過去:「你學到哪裡了啊?我其實還是可以的,但我大舅哥太厲害了,瓊州無對手啊。」
江芸芸坐在符穹的對面,看著面前黑白焦灼的局面,黑龍大龍將成,白龍蟄伏其中,但占地頗大。
「那我也正好會會符主簿。」她拿起白子,放在手心把玩著。
「請。」符穹抬頭,自信笑了笑。
江芸芸仔細打量著面前的局面,若說鯉魚躍龍門一個需要躍,一個需要龍門,那白龍已經有了龍門,只差一個躍了,但黑龍霸道地盤踞其中,阻斷了白龍的飛升。
「黑龍好大的野心啊。」江芸芸指尖捏著白子,含笑說著。
符穹端坐著,聞言只是輕笑一聲:「上了戰場,總是不能心軟的。」
「月滿則虧,氣留一線。」江芸芸抬手,在兩龍絞殺的中間下了一子。
「怎麼下這裡啊!」吳萩慌亂說道,「下這裡啊,小心黑龍把我們尾巴吃了。」
「下這裡賭他的勢也好啊。」
「要不這裡也行吧,保全一下自己自身。」
「你真的不會下耶,我們要輸了呢。」
「不是我們,是我。」江芸芸嫌棄地把臭棋簍子推開,「去一邊玩去。」
吳萩被人趕走了,跨著臉,有點傷心。
「不是要去給你夫人挑禮物嘛。」符穹笑說著,「去邊上多選點。」
吳萩被兩個人趕走了,只好灰頭土臉走了,還有點不服氣:「都欺負我不會下是不是。」
「縣令是打算輕子先走嗎?」符穹笑說著,「犧牲幾個無關緊要的棋子,若是能在別處撈到好處也是極好的。」
江芸芸笑了笑:「倒也不是,是我瞧著這個白龍頭太硬了,可以碰一碰。」
「原來如此。」符穹沉思片刻後也跟著下了一子,「那這一子可真是羊入虎口。」
「萬一是扭羊頭呢。」江芸芸又下了一子。
「可這樣太緊了。」符穹又說道,也跟著下了一子。
「只要我不漏,這事就還有迴旋的餘地。」江芸芸緊跟著下了一子。
「縣令好大的氣魄,在黑局裡攪動,也不怕被人反撲。」
「不破不立,不進則退,總歸是現在沒有更好的路數了。」
琉璃做成的棋子晶瑩剔透,在日光下水波蕩漾,光芒肆意,一聲又一聲落在白玉棋盤上,叮咚作響,好似美人袖間的玉鐲在鈴鐺作響,清脆悅耳,夏意滿懷。
兩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手中的動作卻都不假思索。
不知何時湊過來的吳萩看著不知不覺開始逐漸勢大的白龍,驚訝說道:「白龍馬上就要躍龍門了。」
江芸芸笑著下了最後一個棋子,謙虛說道:「我贏了。」
棋面上原本蜷縮在一角的白龍在一步步的牽引下徹底翻身,從右下角破籠而出,在中間的腹部騰空,到最後虎踞龍盤,成了絞殺之勢。
「好兇的白龍啊。」吳萩嘟囔著,忍不住又瞧瞧去看江芸芸。
面前的小縣令穿的是洗得發白的衣服,腰間連一個裝飾物都沒有,雙手修長纖細,拿子時日光一照,好似玉雕的一樣,再看那小臉白淨,一笑起來,甚至還有一個淺淺的梨渦,看上去斯文俊秀,跟著枝頭的花一樣,有種少年人雌雄莫辨的美感。
誰也沒想到就是這樣的人,下起棋來如此兇悍,只要留著一口氣,就能把高高在上的黑龍咬下來。
他也確實贏了,白龍斷尾求生,到最後躍飛龍門,成了唯一的勝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