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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祐樘眉心微動,頗為不解。

「是都察院經歷司陳都事家中那個年逾七十的寡母在家門口兜賣,要五十文,不太好吃,雞餓了幾日都沒有肉了。」江芸芸垂眸,繼續說道。

「微臣以為這筆錢是為了給家中年幼的雙生子吃飯用的,畢竟家中已經多日沒有餘糧了。」江芸芸頓了頓,抬眸,膽大妄為地注視著面前心軟的帝王,「但她花了十文錢買了三條白綾,又花了四十文給她的兒子送上一頓體面但簡單的食物。」

朱祐樘神色震動。

——「文武忠孝,我兒求士為國,不私於家,若是此次能慷慨赴死,全了臣子之道,我們祖孫三人定不會給他拖後腿。」

江芸芸長睫微動,燭火倒影在漆黑的瞳仁中好似燃燒著熊熊火焰。

「萱堂有慈母,淑德可為師。陳都事的寡母堪稱貞烈。」江芸芸擲地有聲說道,「午門之人確有過錯,卻非大錯,還請陛下三思。」

朱祐樘看著她磕頭行大禮,半晌沒有說話,滿腔的怒氣殺意在此刻煙消雲散。

「『好直言,必及於難』,你熟讀春秋想來也該知道這句出自左傳成公十五年的句子。」他面無表情說道,「你年紀尚幼,性格卻實在太過出挑了。」

「良藥苦於口,而智者勸飲,知其而已己疾也;忠言拂於耳,而明主聽之,知其可以致功也。」江芸芸認真說道,「只是微臣言此事,並無任何私心,和午門處的大臣並無任何區別。」

朱祐樘挑剔警覺的眸光終於落在江芸芸身上。

這位六元及第的狀元瞧著實在漂亮文氣,好似一個精緻不堪一擊的玩偶,但若是仔細看去,便能看到那滿身滿骨都是尖刺。

——實在是太過尖銳了。

——又實在是太過聰慧了。

「可朕的命令已經下了旨意,劉遜死刑,龐泮和劉紳流放,四十二名給事中和二十名監察御史都做了貶官處理。」他居高臨下注視著面前的小少年,冷淡說道,「君無戲言。」

江芸芸額頭碰觸著冰冷的地面,聞言緩緩吐出一口氣,神色仲怔。

——所以還是遲了嗎?

「旨意還在內閣。」朱祐樘往龍椅上一靠,看著階下之人,冷酷地繼續說道,「你這位前程輝煌的小狀元若是願意用自己的前途換那些看不懂雲,聽不懂風的人,那便去內閣攔下吧。」

第兩百零八章

葉聲落如雨, 月色白似霜。

江芸芸走在深夜的皇宮中,寬闊的地面上只有昏暗的日光投射下的影子,紅色連綿的宮牆好似盤旋著的巨蟒,一眼望不到頭, 也觸之令人生畏, 耳邊更漏的聲音已經寂靜無聲, 琢磨不住具體的時間, 威武的士兵們在夜色中腳步沉沉,兵戈聲清冷, 聽的人心中微顫。

內閣要穿過極門, 就在文華殿邊上的一排小房子裡,這是在靠近午門的位置。

如今那裡還是跪滿了人。

從養心殿離開要走至少半個時辰才能到。

若是尋常急事,陛下都是派去轎攆的。

江芸芸沒這個待遇, 只能獨自一人慢慢走在昏暗的皇宮中, 腳下只有淺淺宛若水波的月光。

士兵們在看到他身後的太監都視而不見, 好似這人並不存在一般。

「小狀元何必為那些看不懂情形的人, 搭上自己的前程呢。」蕭敬跟在江芸芸身後不忍心勸道, 「不值啊, 真的不值。」

江芸芸側首,慢下腳步, 和這位司禮監的大太監並肩走著。

「多謝公公好意。」她和氣開口,淺淺一笑,嘴角梨渦一閃一閃的。

瞧著真是一個乖巧可愛的小孩。

蕭敬看得直搖頭:「可小狀元瞧著不聽。」

「我今日去內閣, 甚至寫了那篇文章都不是頭腦一熱,臨時起意的。」江芸芸柔聲解釋著, 「端本正源者, 雖不能無危, 其危易持,這個問題因藩王而起,本質上也是因為藩王太強勢,群臣才如此激動,所以陛下為藩王遷怒官員,並非明智之舉,官員為藩王頂撞陛下,也是失智之言,官員是大明朝政治理的基石,藩王是朱家宗室的基石,兩者鬧得這麼僵,於國本有大礙。」

蕭敬聽得連連點頭。

這事鬧到現在,誰也不肯後退,所以才到了這個死局。

江芸芸頓了頓又說道:「就像家中雖時不時會有人爭吵,但我們不能放任不管,總要有人出面把此事調解開,話趕話可不行。」

「那您是願意自己出面,哪怕擔上罵名。」蕭敬試探問道。

江芸芸笑了笑:「這件事情上何止是我一個人願意出面,只是我太直接了而已,若是都算到我身上,我這哪是罵名,簡直是要名留青史了啊。」

她抬頭看了眼頭頂的月亮:「我昨日上值時,看到陳都事家的那個小女孩餓得蹲在家門口吃草。」

蕭敬驚得瞪大眼睛。

「我說帶她去吃飯……」

——「我爹說不吃嗟來之食。」

小孩奶聲奶氣的聲音總是格外天真的,偏餓得臉頰都熬了進去,只剩下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

「孩子何其無辜。」江芸芸收回視線,無奈說道,「所以大家都在想辦法,可所有辦法都是循序漸進的,可人等得起嗎。」

蕭敬半晌沒說話,那雙歷盡滄桑的眼睛失神地小狀元清秀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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