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芸芸跟著人走了。
等人走遠了,蕭敬笑說著:「這幾位學子可真是才高八斗,文如泉涌,想來文章也是錦繡淵博。」
殿試讀卷官徐溥徐首輔聞弦知雅意,立馬說道:「能為陛下獻策是他們畢生所望,只怕這些都是一得之見。」
蕭敬笑說著:「徐首輔過謙了,這些可都是進士啊,便是再不好得了您的調教,哪個不能是棟樑之才。」
徐溥連說不敢,又道:「本屆會元年少成名,深受皇恩沐澤,若是陛下不嫌少年才疏,只管處置。」
蕭敬滿意點頭。
一側的小太監立馬激靈地抽出江芸芸的卷子遞了過去。
朱祐樘看著送上來的卷子,輕聲嘆了句:「好字啊。」
「聽說小會元讀書才四年,竟能練出這筆功力,果然是天賦異稟。」蕭敬也順著陛下的話說了下去。
朱祐樘沒說話,只是繼續看了下去,一字一字看得格外仔細。
說起民生,江芸並不是老生常談的減免賦稅,反而另闢蹊徑從研究新稻種,新建水利,重測土地,還地於民說起。
他寫的並不尖銳,有一種平鋪直敘的冷靜,只在最後收尾時才見少年銳氣。
——「農之況善,則天下之事皆日趨於盛強,媲群雄角逐戰術之首,上及宮禁,下及草野,內及權要,外及四夷,則天下大安。」
光是這段農事的論敘,朱祐樘看得熱血沸騰,似乎他說的一切都已經近在咫尺,只要伸伸手就能夠到。
堂下的百官都在瞧瞧看著上首陛下的神色。
陛下臉上的喜色也太遮擋不住了。
李東陽悄悄鬆了一口氣。
「果然是年輕人。」只是許久之後,朱祐樘淡淡說道,「銳意進取,豪言壯語。」
能站在這裡的都是人精,聞言心裡立刻打了八百個彎。
「剩下的人也給朕看看。」朱祐樘淡淡說道。
蕭敬眼珠子一轉,但動作卻不慢,接過小黃門遞來的卷子遞了上去。
朱祐樘研究仔仔細細看著,只過了好久突然指著其中一張卷子,和氣說道:「他倒是和我同姓。」
所有人都心中一個激靈,下意識想要仔細看看,卻見陛下把卷子一收,遞還給了蕭敬。
朱祐樘看著外面奮筆疾書的考生們,笑說著:「今年考生人才濟濟,當真是不錯。」
—— ——
所有考生都收卷後,陛下才離開,百官們也都依次退下,除了十二名殿試讀卷官等會要一起去文昭閣當日批改出成績來。
徐溥是首輔,也是今日的主考所以只坐在上首,並未參與批改卷子。
殿試只要沒大錯是不會罷黜人的,只有名次的區別。
直到黃昏,太子太保禮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內閣閣員劉健這才把確定好的文章名次送了上來:「除了一甲前三,和二甲前三,其餘的名單全都確定了。」
徐溥年紀大了,坐久了也有些疲憊,他看著劉健溫和說道:「你辦事我總是放心的。」
劉健忙碌了一天,聞言也露出笑來。
「只是不知剛才陛下看到那五個人的名次都在哪裡?」徐溥溫和問道。
劉健不解,他只記住了其中一個是小解元,其餘人都不記得了,只好扭頭去看李東陽。
李東陽上前:「陛下一共看了五份,分別是南直隸揚州人江芸,目前在前六張,還未定名次,南直隸蘇州府吳縣朱希周,目前在二甲十七;蘇州長洲人皇甫錄,目前在二甲五十一;山西大同府人李達,目前在三甲第一,北直隸真定府何俊,目前在三甲第六。」
徐溥沉默著,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瞧著後面三個人的文也不錯,許是可以挪一挪。」
劉健眉心一皺,有些不服氣。
李東陽連忙拉了拉他的袖子。
徐溥只當沒看見,繼續問道:「前六名分別是誰。」
「劉閣老和諸位商議的名次從低到高分別是,蘇州府崑山人顧潛;北直隸濮州人李瓚,城永嘉華蓋人王瓚,湖廣郴州永興人李永敷;順天府宛平縣陳瀾;南直隸揚州人江芸。」李東陽答。
徐溥看著那六張卷子,冷不丁說道:「周家卜年八百。」
眾人不解:「閣老何意?」
倒是一側的李東陽敏銳地動了動眉頭。
「周朝有天下八百年啊。」徐溥嘆氣,「那位得了陛下一句『同姓』夸的朱希周的卷子在何處。」
有人立刻回過神來。
「那他的卷子……」劉溥沉默著,想了想才繼續說到,「就放在江芸前面吧,劉閣老把後面那三人的卷子再排一排,之後就送給陛下過目吧,不要耽誤陛下時間。」
劉健不高興說道:「朱希周的卷子雖可圈可點,但上不得一甲狀元的位置。」
徐溥只是溫和說道:「既能得希賢一句夸,那想來也不只是可圈可點。」
劉健擰眉。
如今的禮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讀學士李東陽連忙把自己的上司拉到一側,小心比劃著名:「此人得朱姓,又名希周,若是今科得了狀元,那可意味著大明天下安康,有太平長久之徵啊。」
劉健眉心緊皺。
「可我覺得文章還是你的小師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