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次監督他讀書, 年輕的王陽明還是被江芸芸卷到了。
太卷了, 卷飛了。
這人要是又聰明又勤勞, 那是一點嫉妒也升不起來, 只會覺得恐懼, 並且恨不得理他三尺遠。
但王陽明顯然是離不開了, 甚至還硬著頭皮一起讀書。
「你幹嘛去?」他腦門裹著額帶,一臉憔悴地從卷子裡抬起頭來, 警覺問道。
江芸芸捧著一大堆卷子,無辜說道:「卷子寫好了,我去給山長和學長批改吧。」
王陽明眼睛瞪大, 隨後大驚失色問道:「不是有十套卷子嗎?」
「對啊,昨天晚上熬夜了, 寫到子時才休息的。」江芸芸不好意思說道, 「早上又寫了三套, 所以寫好了,早點讓老師批改好,下午還可以整理題目。」
王陽明聽得眼前一黑,神色怔怔地目送他離開,隨後升起一股慌張的急迫感。
——壞了,他已經寫好了十張,我才寫了五張。
王陽明急了,急得嘴巴都要上火了。
那邊江芸芸溜溜達達去找山長,可遠遠瞧見山長院中都是人,瞧著很熱鬧,她踮起腳尖看了看,瞧著屋內情況激烈,連監院聞實道都被人拉住了,瞧著臉色一臉為難。
她聽到那些人苦口婆心的話——『我家女兒也很想來』、『婁家可以,那我們張家怎麼就不行』等等。
她察覺不對勁,重新拎氣卷子溜溜達達跑了。
學長們有些在上課的,她留了卷子,要是正在喝茶摸魚的就被她當場抓獲。
「你這個卷子寫的也太快了。」學院裡教春秋的就一個老師,見了她就想跑,「哎,才三天,怎麼又來了,之前寫好卷子不是說休息休息嘛。」
「休息了啊。」江芸芸站在門口,委委屈屈說道,「不是那天下午去釣魚了嗎?還被山長當場抓獲,辛辛苦苦釣的魚,一條也沒吃到。」
「那可是山長的寶貝疙瘩,一日三頓餵著的,就你膽子大,還想撈來吃一下。」教授詩經的老年學長笑著打趣著,「你詩經已經學得很好了,我是看不了了,你找年輕人討論去。」
江芸芸自來熟地分著試卷,嘴甜說道:「張學長的閱歷可是其他人比不上的,給我掌掌眼。」
張學長被人哄得笑逐顏開,撿起她的卷子看了看,滿意點頭:「就這一手字,真是一點錯處也挑不出來了。」
有學生悄悄地湊了過來。
自從江芸芸幫婁素辯論後,學院裡對江芸芸的態度就分成三股。
最多的自然是對此事義憤填膺的,尋常的是再也不和江芸芸等幾人說話的,遠遠見了也是一臉厭惡地走開,激進一點的,甚至還會在各大場合,甚至是學院的報刊中大肆批評此事。
婁素最近都忙著投稿反駁這些人的觀點,之前沒機會上場,現在可算找到機會了,期間還有顧麼兒文理狗屁不通,但詞句格外粗魯,細品又覺得非常有道理的文章。
還有一部分是對此事報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只是讀書而已,於他們這些考科舉的人並無太大的威脅,只是他們對婁素的態度也不太熱忱,遠遠見了面,打個招呼點點頭便自顧自離開了,瞧著還有點高風亮節的氣度。
還有一小部分,大都是丙班的同學,可以說是對江芸芸馬首是瞻,對婁素這位大方有錢的富家子弟也是頗為喜歡的,雖然一開始心裡覺得有些奇怪,但沒幾天就磨磨唧唧湊上來了。
「哎,這個題目也太難了——『乃是人而可以不如鳥乎?詩云:穆穆文王。』,前面這半句來自《大學》的『於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鳥乎。』意思是人還不如鳥,後半句則是《詩經》上的內容『穆穆文王,於緝熙敬止』,所以周文王和鳥有什麼關係啊?」丙班的同學湊上來,抓耳撓腮說道。
李學長嫌棄說道:「看題目如何只看表面,他說大學你就只想著大學嗎?雖然是詩經的考題,但你若是只看後面那半截可就直接罷黜了,難道詩經中就沒有和上半句有關的話嗎?」
學生摸了摸腦袋,悄悄抬頭去看江芸芸。
「《詩》中有云:『緡蠻黃鳥,止於丘隅。』,意思是棲息在山丘樹林中的黃鳥緡蠻的叫聲不斷。」
江芸芸慢條斯理解釋著。
那學生驕傲點頭:「我知道啊,這句話,我會背的!」
李學長嘆氣地搖了搖頭。
江芸芸又笑:「所以孔夫子讀到此句時,有所感慨——『於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鳥乎?』所以這道題目是用周文王文質彬彬,謙遜有禮的性格做舉例,我們再推出其實這道題目的要點是『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為人子,止於孝;為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於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