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整個人開始發抖,牙齒都在打顫。
——殺,殺人了。
水裡掙扎的人看著岸上好整以暇的人,從一開始的劇烈掙扎,到最後緩緩沉了下去,已經不再能發出一點聲響。
—— ——
江芸芸呆站在原處,好一會兒才磕磕絆絆說道:「是,是江如琅殺了江芸?」
小春現在想起此事還是忍不住發抖。
「他,他竟然直接掐著你的脖子把你扔下去了。」她抖抖索索說道,「你,你沉下去了他才走的。」
江芸芸沉默了。
她有一瞬間的脊背發涼,在瑟瑟的秋風中好似寒蟬驚鳴,有著悽厲的吶喊。
年幼的江芸抱著舐犢情深的愛意,強忍著恐懼去找江如琅。
她在寒冷的那日強忍的恐懼,生出的勇氣在此刻卻成了最為諷刺的笑話。
殺她的人,是她親爹。
是她還殘留一絲莫名愛意的爹。
她在冰冷的湖水裡掙扎的時候是不是很痛苦,會不會後悔。
「不,不是說是江蘊……」背後傳來磕磕絆絆的聲音。
周笙不知何時站在樹下,雙眼含淚,整個人都在顫抖。
「因為小公子那日也在湖邊,但他躲起來了,直到老爺走了才出來的。」小春小聲說道,「他還站在湖邊看了好久都沒走,倒霉地被去而復返的老爺看到跑掉的影子。」
周笙搭在樹上的手指都在發抖,手指因為用力,滲出血絲來,她臉色蒼白地看著小春,隨後又看向江芸芸。
事已至此,江芸芸還有什麼不明白。
不外乎江如琅殺了人之後,恰好發現江蘊也在場,順手推舟甩掉他身上。
江蘊是一個紈絝子弟,不論他如何反駁自然是不會有人相信的。
更重要的是,江蘊未必敢開口。
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只要大人嚇唬幾句,甚至不需要說話,只需要盯著他看,他也未必敢開口辯解。
怪不得江芸芸在甦醒後覺得整個江家莫名其妙的,在此刻都有了解釋。
一個江如琅害得每一個人都不得安寧,開啟永無止境的痛苦的一生。
周笙好似丟了魂一樣站在原處。
江芸芸擔憂地收回視線,隨後去看小春。
小春又磨磨唧唧挪了過來,小手想要悄悄搭在江芸芸手上,卻不料被江芸芸抓了個正著。
江芸芸索性把自己的手遞上去。
小春眨了眨眼,小心翼翼摸了上去,嘴裡碎碎念著:「熱的……還挺熱的……你不是都沉下去了嗎……你是人啊?」
江芸芸抽回手,摸了摸小孩的腦袋:「去找江渝玩吧。」
小春沒說話,還是一臉古怪地晃了晃腦袋,又忍不住去摸江芸芸的手,小聲說道:「我跳下去把你撈起來的時候,你不是都沒氣了嗎。」
江芸芸神色微微僵硬,下意識去看周笙。
周笙神色迷茫,眼神空洞,也不知道聽到這話沒有。
「胡說八道。」她抽回手,一本正經說道,「說不定是閉氣呢,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
小春小眉頭緊皺著。
「你看我寺廟都去好幾次了。」江芸芸又說道。
小春眼睛一亮:「對哦。」
「不要胡思亂想。」江芸芸摸了摸小春的腦袋,「這事誰也不能說了,江渝也不行,知不知道。」
小春哦了一聲:「可要是小姐問我……」
江芸芸冷哼一聲,威脅道:「你工資我發的,你說聽誰的。」
小春小眉頭緊皺著,一臉深思,最後沉痛說道:「聽您的。」
江芸芸把人打發走,然後朝著周笙走去。
周笙已經不再發抖,可她瞧著也像是沒了三魂七魄一樣,整個人都在出神。
「我扶你回去。」江芸芸伸手搭在她肩膀上。
周笙突然抖了一下,甩開江芸芸的手。
江芸芸手指尷尬地停在半空中,神色僵硬。
周笙好似稍微抽回了一縷魂魄,只是迷茫又空洞地看著她,那雙原本漂亮的眼睛在此刻好像沒了任何生機。
江芸芸被她沉默地看著,只覺得渾身痛苦。
周笙的出現對一個從小沒有得到父母關愛的江芸芸而言,實在太過猝不及防了。
她很好,滿足了江芸芸對母親的全部幻想。
她忍不住依戀,靠近,去汲取這個不屬於她的愛,又想著去照顧她,去為她走出一條莊康大道。
她痴迷這樣的關係,明知道不應該淪陷進去,卻還是忍不住一頭扎進去。
可她又清晰地知道,周笙對她的一切都源於她是江芸。
但她不知道江芸已經不在了,出現在她面前的是江芸芸。
一個與她無關,甚至不屬於這個時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