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先生眉心皺得厲害。
別說,還真有道理。
「那第二件事情?」他又問道。
江芸芸沒說話,只是嘆氣:「我其實也理解那個御史不肯出面,畢竟不是小打小鬧。」
元先生不悅說道:「御史位卑權重,本就要行正義之事,越是大事越要出面,豈能退縮在百姓後面。」
江芸芸眼睛一亮,握著他的手連連揮動:「正是正是,要我說那些當官的還不如您這個訴師看的明白。」
元先生的眉心又動了動。
「所以我第二個想要說周家強搶民女。」江芸芸眨巴眼問道。
「周家?」元先生閃過一絲厭惡,「可是太皇太后的母家周家。」
「正是啊。」江芸芸用力點頭,「如此囂張,大庭廣眾強搶民女,我們說了幾句,竟然還喊打喊殺的,還笑我們是外地人,真是嚇人。」
元先生冷笑一聲:「周家一貫如此,若非陛下仁慈,能容他們這麼囂張。」
江芸芸眼波微動,委婉問道:「那我這次告狀是告不了了?」
元先生沒說話。
江芸芸嘆氣:「這可如何是好啊,那周家人這麼囂張,那可憐的父女好不容易從水災里逃出來,娘和弟弟都被大水沖走了,如今老父瘸腿,小娘子連自己連過冬的衣服都沒有,若是被抓走,那可真的是沒活路了。」
元先生垂眸深思,打量著面前小兒:「你不認識她們,為她們出頭做什麼?」
江芸芸一本正經說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既然看到了如何能坐視不理,便是元先生這樣熱情的人見了,也一定會於心不忍的,若是那些好官見了,怎麼會躲在人群中呢。」
元先生沉默。
「周家人報復心強,你就不怕他們報復你嗎?」他沉默片刻後,嚇唬道,「這些紈絝可不是好人,真的會殺人啊。」
江芸芸怔怔地看著他,冷不丁問道:「所以殺了人,還能這麼好端端活著嗎?」
「殺人不犯法嗎?」顧麼兒忍不住說道,「那對被殺的人也太不公平了。」
元先生沉默。
黎循傳也察覺出不對勁,這個人不像一個訟師啊,訟師這麼嚇唬人可接不到生意。
「我們還是先回去吧。」他委婉開口,伸手打算拉江芸芸走。
元先生回神,突然說道:「你不是沒有摺子嗎?你等一下,我去給你拿來。」
那人去了側門,敲了敲門,裡面出來一個年紀大一些的僕人。
那人對著僕人說了幾句,僕人連連點頭,沒多久,就端著一個小茶几和一套粗糙的筆墨紙硯來了。
元先生輕輕鬆鬆抬了起來,臂力驚人,朝著江芸芸走來。
那僕人在門口張望著。
江芸芸看著那個四折的本子,大喜,大聲夸道:「元先生真是好人啊,手段高強,連通政司都有自己人。」
她豎起大拇指,帽子一頂接一頂。
元先生沒說話,只是說道:「你快寫。」
「可有格式?」江芸芸問。
「你不是官員自然沒有,只要能寫得詞句通暢即可。」元先生說道。
江芸芸連連點頭,攤開摺子,沉思片刻,連著草稿都沒用,直接下筆寫下兩篇訴文。
元先生眉心微動,打量著面前奮筆疾書的小童,眸光閃過一絲讚賞之色。
一炷香後,兩篇摺子都寫好了。
江芸芸笑說著:「我寫好了,下面的流程是如何,如何上交?可有答覆期限。」
元先生接過來,匆匆掃了一眼:「若是可行則會有通政司官員拆封,謄寫後,再根據其內容分類,於同類章疏合在一起一併呈進,若是不行……」
江芸芸安靜地看著他。
那眸光一反剛才的熱情,顯得格外冷靜沉穩。
「通政司會駁回章疏,不向上呈報。」
「都是什麼原因駁回的?」江芸芸追問道。
那個元先生也不生氣,只是淡淡解釋著:「一是對章奏體式差錯的駁正,二是對奏中情節,認為有矯誣嫌疑的駁回。」
「那你們怎麼知道是矯誣?」江芸芸擰眉。
「自然會有人調查。」元先生不悅說道,「通政司每日處理上百摺子,可不會包庇某些人。」
江芸芸微微一笑:「自然是信你們的。」
元先生看了眼天色:「要天黑了,你們回去吧。」
「若是駁回了,這摺子會還回來嗎?」江芸芸走了幾步後,扭頭問道。
元先生看著她清澈明亮的漆黑瞳仁,隨後緩緩搖頭:「會被封存,在一月一檢中由都察院檢查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