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慌的。
按道理,只剩下一道試帖詩,忍一下完全可以寫完再出門吃東西。
不過江芸芸有其他的考慮。
越往上走考試越難,呆的時間越久,在這裡吃午飯,甚至拿燈延長時間也是常有的事情,沒必要趕這一場的快。
她需要把這些事情在現在還有闊綽時間的事情都做一邊,免得一旦遇上手忙腳亂,反而會出錯。
而且她還在長身體,餓得快!
真的非常餓了!
江芸芸花了一盞茶的是時間煮好茶水,在開始冒煙的時候就把饅頭包在荷葉上,放在熱氣上熱一下。
饅頭是陳墨荷親自做的,做的是肉饅頭,葷素搭配,一旦熱起來味道就格外香。
江芸芸直接盤腿坐在地上,把吃的放在凳子上,然後一手饅頭,一手熱茶,慢條斯理吃起來。
她對面的士兵忍不住看了好幾眼。
——吃得太香了。
在江芸芸煮茶吃飯的時候,那條通往縣令高台的路上走了不少人,就連她對面的那幾個格子裡也走了不少人。
等她吃好飯,擦了手,坐回椅子上時,對面巨大的沙漏已經過了午時,正是一天最亮的時刻。
江芸芸發了一會兒呆,這才發現貢院正中的那顆老樹似乎發芽了,在寒氣瑟瑟的二月露出翠綠的新芽,她莫名覺得喜歡,盯著看了一會兒,直到察覺對面的士兵虎視眈眈的視線,這才回過神來,開始寫試帖詩。
真是一片韻腳為『青』的『春』詩。
江芸芸仔細回憶著,想起這個是下平九青韻字里的第一字,只要學得認真些,應該橫跨就能確定韻腳,更說明這個縣令是個規矩人,在只靠基礎的縣試中,連韻腳都不會從古怪的字體裡選。
造物無言寒,春生卻有情。
千紅萬紫著,偏驚老樹青。
……
江芸芸吃飽喝足思路好,飛快寫下五言六韻,最後又謄抄回卷子上。
當她把今日的考題全都寫好,盯著那一行行,一字字的答案,驀地有些恍惚。
只用了一年的時間,她竟然已經完完全全適應這個考試模式,她甚至還想憑藉這種考試出人頭地。
在這一年裡,她夜以繼日,焚膏繼晷,便是生病也不敢停下來。
在此之前,她對於科舉的印象都是來自書本,來自博物館,所有人對科舉的評價大都是好壞參半,甚至壞得居多,批評的聲音絡繹不絕,好似這個東西完完全全泯滅了人性。
她現在沉浸在其中,自然也能明白科舉這條路並非十全十美,但它卻是這個時代唯一的莊康大道。
現在她,正在走這條路。
這是一根獨木橋。
她甚至沒有第二次機會。
她的身體,她的身份。
—— ——
「下個棋心神不定的,不下了。」金旻放下棋子,笑說著,「你若是擔心,就自己去看看。」
黎淳嘴硬:「我擔心什麼,一個小小縣試,還考不過,我直接把他趕出師門算了。」
金旻點頭:「就是!一個小小縣試,我們黎大狀元的徒弟都考不過去,也太不爭氣,回來就把他趕走。」
黎淳又不說話了,端著茶裝死。
「楠枝呢,在讀書嗎?」他又問。
黎風忍笑說道:「和枝山等人坐在書房裡,有沒有讀書就不知道了。」
黎淳又開始嫌棄:「一點小事也坐不住,真是沒用。」
「就是,老黎,你去督促他們,不讀書的都要挨打的,從最大的那個開始打。」金旻又開始陰陽怪氣。
黎風也跟著故作鎮定問道;「是打手心呢,還是罰抄呢?」
「哎,黎狀元你覺得哪個好啊。」金旻撥撩著去問黎淳。
黎淳狠狠掃了兩人一眼,甩袖離開:「促狹鬼!不與你們一般見識。」
「祖父!祖父!!」他還沒來得及回內室,門外就傳來黎循傳的大呼小叫。
黎淳立刻坐了回來,等人進來時候,已經安安穩穩坐好了,板著一張臉問道:「咋咋呼呼做什麼!」
「我想去接芸哥兒。」黎循傳跑得小臉紅撲撲的,「他就一個人去考試的,樂山瞧著十八了,但第一次也沒經驗,到時候要是有事情怎麼辦啊,我想去門口等著。」
他乖乖站著,眼巴巴地看著黎淳。
黎淳眉心緊皺:「江家沒人和他一起去?」
「她生母是妾侍,肯定是出不來的。」黎循傳小心翼翼說道。
黎淳沉默。
「我不是也一個人去考試的嘛?但我們以前考試不都有黎叔陪著我們去的嘛。」黎循傳大大咧咧說道,「主要是樂山還沒經歷這事,我怕他不會,我跟著去也好搭把手。」
黎家大人基本上不去送考,黎淳不去送考自己的小孩,黎民安也是如此,代替他們的一直都是黎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