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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經看著被遞過來的肉菜,見江芸芸自顧自開始吃牡丹生菜,沒有看著自己。這才膽子大了起來:「這個借鑑了山家清供里的山煮羊,鴻福樓大廚稍加改變過,如今是酒樓的名菜。」

「取得是小羊羔的肚子上的肉,切塊後下油里炸,等炸到表皮微微金黃就撈起來,放入砂鍋中,之後放入蔥姜蒜小火慢熬,等砂鍋邊緣開始小珠子沸騰時,再搗幾枚真杏仁,開明火煮,這樣骨頭都會酥軟,被蔥姜蒜去了膻味的羊肉,杏仁的味道也回到羊肉中去,這樣味道就清淡卻又非常有滋味。」

江芸芸抬起頭來,不解問道:「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徐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前來這裡吃過這個菜,回家後念了幾次,我爹就花了一點錢把這裡的廚房帶回家中了。」

江芸芸迷茫了一會兒,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家這麼有錢?」

雖然她沒見過什麼富貴生活,但按照常理推斷,這個是揚州著名酒樓的頂級廚師,應該不會一點錢能挖走的。

「還行吧,家中做些小生意。」徐經抿了一口茶。

江芸芸半信半疑,打量著徐經的衣服,剛才隨意看了一眼還不曾發現,現在定睛一看卻發現他的衣服看上去簡單,布料剪裁都格外精細,上面的花紋手法複雜精緻。

「你這個衣服?」她猶豫說道,「看上去不太像有點小錢的。」

「家中有布莊生意。」徐經矜持說道,目光在江芸芸短了一小節的袖子上掃過,小心翼翼說道,「我們家在揚州也有店,小童若是喜歡,我明日帶你一起去看看。」

江芸芸摸了摸下巴,把最後一口油炸牡丹花塞進嘴裡,嚼得乾巴脆:「什麼名字?」

「霓裳閣。」

「咳咳。」江芸芸咳嗽一聲。

徐經慌張地遞上一盞茶。

「霓裳閣!」江芸芸目光頓時敬畏起來,「那可是揚州數一數二的成衣店。」

徐經一臉迷茫:「這麼厲害的嘛?」

江芸芸沉默,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天爺,有人在跟我炫富!

「我家有些特殊,家中一應事務都是女眷在管,如今管家的是我的母親,我不懂生意上的事情。」徐經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江芸芸喝了口水壓壓驚。

傻白甜富二代。

江芸芸給他打了個標籤。

「哎,你們在聊什麼?」唐伯虎湊了過來,「來對詩啊?」

江芸芸婉拒:「我還沒開始學寫詩,就不獻醜了,而且我還沒吃飽。」

唐伯虎看著她面前堆起來的小山堆,無語說道:「怪不得都元敬和你一見如故,這個飯量,確實是有話要說的。」

江芸芸直接把人推走。

——耽誤我吃飯,煩!

唐伯虎視線看向徐經。

徐經已經躲在角落裡自閉裝死了。

——哈,好大一朵蘑菇。

唐伯虎只好拎著酒,踉踉蹌蹌回去:「笑殺小童郎,不飲杯中酒,無趣!無趣!」

張靈笑臉盈盈看過來,把玩著手中酒盞:「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唐伯虎,你的新朋友看不上你啊。」

江芸芸抬眸,腮幫子鼓鼓的,大聲反駁著:「你不要挑撥離間,我還是小孩。」

張靈微微一笑,那雙眼中的酒意就好似傾了下來:「一酌千憂散,三杯萬世空,你飲我三盞酒,我與你同飲三壇酒。」

「還有這等好事,喝他啊。」唐伯虎腳步一轉,把江芸芸拱過來,「張夢晉千杯不醉,你三盞換他三壇,賺了啊。」

江芸芸強調著:「我才十歲!」

「早些嘗一下這等人間忘憂水,你便是早早享福。」唐伯虎已經醉得胡說八道了。

張靈已經為她倒了三盞酒,依舊笑臉盈盈看著她。

華燈初上,燭火耀眼,鴻福樓掛滿了燈籠,照得所有人的臉都清晰可見,唐伯虎信誓旦旦開始拍開酒罈封子,文徵明欲言又止,順手把想要喝酒的徐禎卿拉著,至於祝枝山在慢條斯理吃著菜,都穆一邊啃骨頭一邊看著這邊的動靜。

張靈的袖子垂落著,他背對著滿堂華彩,瞳仁卻被地面內城湖上的花船燭火晃得光澤明暗不定。

江芸芸從滿室酒氣的微醺中回過神來,冷不丁想著:這些歷史書上的人好鮮活啊。

他們不再是書本上的寥寥幾句話,他們在今日,在此刻,隔著歷史的層層帷幕,站在他的面前,正滿眼微醺地看著她。

明明是如此清晰真實的人,大腦的意思卻在此刻恍惚起來。

任由千般讚譽,萬般悔過,在此刻都在燈火通明的揚州夜市,在酒意熏人的酒樓中成了史書上最不值一提的一筆。

今日千載,誰與爭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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