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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家的授課正式開始。

她早早就聽黎循傳說過,黎淳是個嚴厲的人,但百聞不如一見,今日他穿著深灰色交領直領,黑色皂鞋,整個人顯得越發嚴肅。

「太祖特設科舉,取經明行修、博通古今、名實相稱者。親策於廷,第其高下而任之以官,中外文臣皆由科舉而進,非科舉者,毋得與官。」黎淳開學第一課並沒有直接為她授課,反而科普明朝科舉的重要性。

江芸芸點頭,讀書的時候歷史書上有寫過,科舉制度起源於隋唐,卻在明朝達到巔峰,就是因為非科舉,不做官的理由。

「治國以教化為先,教化以學校為本,太祖還是吳王時在應天雞鳴山下建立國子學,後又令各府、州、縣設立學校,太宗遷都北京後也在北京設立國子監,這就是現在的南監和北監。」

江芸芸聽得津津有味。

黎淳看了她宛若聽故事的神色,冷笑一聲。

江芸芸立馬正襟危坐,大眼珠子提溜轉了轉,沒想明白剛才自己一句話也沒說,老師怎麼突然不高興了。

「你既然一心要科舉,自然不能落人太后。」黎淳淡淡說道,「今後我們的一應課程都跟國子監並無區別。」

江芸芸迷茫地看著他,不懂這句話到底有多恐怖。

他對面的黎循傳對著她做了一個閉眼歪頭的鬼臉,她不明所以,但還是小心翼翼回答:「我一定好好學。」

「學習內容除了四書、五經之外,還有劉向的說苑、律令、書法、數學、御製大誥等。每月試經、書義各一道,詔、誥、表、策、論、判中選二道,三個月小考一次,半年大考一次,每天習二百字,大字帖我已經給你備好了,課後去問黎風要。」

江芸芸心想這不就是高中的月考,小考,期中考,期末考嘛。

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來,天真無邪應下:「一定好好學習。」

「既然比照國子監,那一應規矩也要如此來,國子監學規嚴格。監生違反了監規,第一次,記在集愆簿上;第二次,決竹篾五下;第三次,決竹篾十下,第四次,發遣安置,最簡單的是開除,嚴重的要充軍、罰充吏役,更嚴重的要戴枷、監禁、殺頭。」黎淳慢條斯理嚇唬著。

江芸芸聽得咋舌:「讀個書還能被殺頭?」

黎淳和氣笑了笑:「國子監門口有一長竿,你知道是做什麼用的嘛?」

江芸芸迷茫搖頭。

「洪武二十七年,監生趙麟寫了批評學校的文章,被認為「誹傍師長」,太祖就把他殺了,梟首示眾,那長杆就是用來警戒的。」

江芸芸聽得頭皮發麻。

她在學明史時聽說過朱元璋喜歡殺殺殺,殺得人頭滾滾那都不是稀罕事,現在聽老師說起和自己相關的事情,更聽得頭皮發麻。

「那我挨打的標準是什麼啊?」江芸芸小心翼翼試探著校規。

黎淳冷笑一聲:「你是打算鑽空子。」

「不是。」江芸芸連連擺手,「我是不想自己不小心做了不好的事情,惹得老師不高興,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她特意強調了『不小心』三個字。

「科舉之路,十年乃是基礎,你自然會知道。」黎淳壞心眼地沒有給她明說,只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江芸芸頓時垮下一張臉。

「太祖頒五經四書於北方學校,供士子們講習,以期達到「道興俗美」。太宗為實現「家孔孟而戶程朱」,倡明聖道,所以集「諸家傳注而為大全,凡有發明經義者取之,悖於經旨者去之」,而編四書大全。至此鄉試、會試,涉及經義者,四書主朱子《集注》,五經主程朱之學。到今日已是「不講朱氏之學,不名為士」,如今你能在市面上看到的各種注釋書籍,大都奉朱子為圭臬。①」

江芸芸學過這段歷史,也跟著點了點頭。

「君子發身,以科目為重。重科目,所以重斯文也,重斯文,所以為天下國家計也。」黎淳繼續說道,「程子曰:學者當以論語孟子為本。論語孟子既治,則六經可不治而明矣。」

江芸芸沒好意思說這段引經論典的話沒聽明白,撓了撓臉,黎淳睨了她一眼,話鋒一轉。

「所以今日開始你先學論語。」

江芸芸點頭。

「論語,記孔子與弟子所語之言也。論,倫也,有倫理也。語,敘也,敘己所欲說也,我們今日就學第一章 ,學而。」

江芸芸翻開手中嶄新的書皮。

這是之前拜師時候給的,也是黎循傳花了兩日默出來的新書,書皮嶄新,書頁絲滑,連著字跡都還帶著墨的清香。

前面的黎淳已經開始讀了起來:「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江芸芸也跟著韻律,搖頭讀了起來。

「朱子贊其『入道之門,積德之基』,此句既能分成三部分看,也能連成一個意思……」黎淳教書格外細緻,等江芸芸把這句話念到流暢時,便開始一字一句地解釋著,中間穿插著市面上流通的各家注釋,又一一為他分析對錯,緣由和切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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