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芸芸立刻爪麻。
她寫鋼筆字倒是不錯,毛筆字是碰也沒碰過。
這麼軟的筆尖她連下筆都不會。
「抄寫後要給黎公看?」她怯生生問著。
老僕點頭。
——那就不能寫成狗爬模樣。
她迅速歸納第三道考題的題意。
「這也是拜師的考驗?」江芸芸試探問道。
老僕抬眸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好一會兒才說道:「最後一關。」
江芸芸心中微動,盯著那幾張紙,又看向那幾張白紙,繼續一步步審題:「這是我這次抄寫能用的紙?」
老僕順著她的指尖看過去,那張冷淡的臉上露出笑意,點了點頭:「是。」
江芸芸的腦袋瓜子轉得飛快。
十張紙肯定是練不出字的,那這次黎公要考驗她什麼。
江芸芸心不在焉地卷著紙張邊角,好一會兒又繼續問道:「那我有幾天時間?」
老僕意味深長說道:「取決於江公子有幾天時間?」
遠的不說,江如琅的耐心大概只有兩三天。
再者一個月後的變態王爺也該來了。
四捨五入,她寫作業的時間是一個月。
只是馬上要來的江如琅的質疑她要如何應對?
第十二章
周笙說過江如琅現在能有這樣的富貴全賴於娶了一個好夫人,曹蓁。
曹家是南京做織造起家的,曹蓁祖父的那一脈是二房,雖說接手了一半的生意,但在南京經營多年,如今是應天數一數二的豪強大戶,到了曹蓁這一脈只生了一對龍鳳雙生子,為了給女兒找一個好歸宿,便找了一個讀書人。
農家子出生的江如琅年輕時樣貌好,嘴巴甜,年紀輕輕就過了科考,卻在鄉試上屢屢不得志,入贅曹家後,借著曹家的勢也請了不少老師,但還是屢第不中,最後在三十歲那年不得不偃旗息鼓。
這是他對江蒼報以希望的原因。
他對科舉有了執念,到現在也喜歡結交讀書人。
這樣的人要糊弄也簡單,鼻子前吊一個胡蘿蔔,他自然會跟著走。
問題是她去哪找一個胡蘿蔔。
江芸芸一聲不吭地坐在交椅上,春日的晨光並不熱烈,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風中飄來若隱若現的讀書聲,這個位置靠近內院,很是安靜,偶有小鳥落在屋檐上,在頭頂撲閃著翅膀。
江芸芸看著那冊三字經,又看著邊上整整齊齊的白紙,有種碰到奧數題的棘手。
就在她苦思冥想時,外面突然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江公子!」
遊廊下跑來一人。
「黎公子。」江芸芸驚訝起身,「可是有什麼事情?」
十四五歲的小少年踏著日光,大步走來時,裙邊擺動,神色飛揚。
「祖父剛才讓我為你潤色兩篇行文。」
黎循傳手中拿著一疊紙。
江芸芸頓時生出不祥的預感。
「我沒有看錯你。」黎循傳激動地握住她的手臂,「博學而詳說之,將以反說約也,你雖不曾讀過書,我卻覺得你是老木蟠風霜,胸中藏丘壑。」
江芸芸欲言又止。
「你是還有什麼要補充嗎?」黎循傳眼睛一亮,眼含鼓勵地看著她。
江芸芸在『坦白自己沒聽懂』,還是『掩飾一下自己是文盲』間絕望地揉了揉臉。
「可有什麼難言之隱?」黎循傳非常善解人意,「你若是說不出文雅之語,便是白話也是可以的,我既開始替你潤色,自然會幫到底。」
江芸芸看著他期盼的目光,又看向他手中的紙,心中突然冒出一個缺德的主意。
「黎公子。」她猛地握住黎循傳的手,眼睛發亮,神色真摯。
許是那眼神太過熱情,黎循傳不好意思地漂移了一下視線。
「你寫的太好了,我可以拿回家裱起來嗎?」江芸芸正打算捧起他的佳作朗讀一遍,給他戴戴高帽,可剛一開口就想起這是自己寫的東西,覺得羞恥便訕訕閉上嘴。
黎循傳臉頰微紅:「這本來就是要還給你的。」
江芸芸臉上笑意真摯了不少,握著他的手,衷心感慨著:「你真是好人啊。」
黎循傳連連擺手。
「你拿回去可是要仔細打磨修改。」他後退一步,避開熱情的江公子,認真說道,「若是有不會的,我一定傾囊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