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這幾日練武場上,眾弟子無不屏息凝神。
只見他們身形繃如滿弓,劍招拳式皆拼盡全力。
一時間拳風獵獵,劍影如虹,恨不能以最出彩的模樣博得沈師兄青眼有加,讓沈師兄指點自己一番,再慷慨賜予幾句修行要訣,亦或者盼著日後扶光劍尊出關後,沈師兄能在劍尊面前為自己美言幾句。
但今日訓練結束,沈時臻卻發現弟子們一反常態。
非但沒有精疲力竭地趕去修煉,反倒三五成群地討論著膳堂新出的美食。
他眉頭越鎖越緊,真心覺得內門弟子一屆不如一屆。
宗門風氣竟江河日下,往昔的自律與清修精神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竟如此貪戀口腹之慾……
他正欲訓斥,那嘈雜議論聲中一個頗為耳熟的名字——「瑩瑩姑娘」,突兀地鑽進了他的耳朵里。
他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許是他目光太過專注、凝視的時間過久,一名弟子慌忙解釋:「沈師兄,我們談論的瑩瑩姑娘是山腳下那個開花鋪的凡人女子。趙管事昨日破例將她招入膳堂了。」
「凡人?」沈時臻聲音陡然一沉,「破例?」
「沈師兄有所不知。」另一名弟子興奮道,「她做的鮮花餅不僅美味,還能助長靈力!
「膳堂往日的點心與之相比,簡直味同嚼蠟。」
眾弟子七嘴八舌間,沈時臻眸色漸深。
美味……?
回想先前凡人少女所制的食物……粗陋且怪味,實在難以用「美味」二字來形容,能嘗到的只是滿滿的濁氣。
「所以今日,膳堂定有瑩瑩姑娘特製的靈食!」那弟子雙眼放光,「師兄可要一同……」
話音未落,沈時臻已冷聲打斷:「不必。」
見沈時臻完全不感興趣,那弟子訕訕撓頭,恍然大悟道:「靈食對沈師兄這般修為已到元嬰境的修士,確實沒甚用處。」
目光審視眾人,沈時臻眉頭微蹙,冷淡道:「她才入宗一日,你們怎都喚她『瑩瑩姑娘』?」
「啊……是顧師兄先這麼叫的。瑩瑩姑娘和顧師兄是好友,我們便跟著叫了。哎呀不對,如今該改口叫師妹了。瑩瑩師妹的性格特溫柔和善,人真的很好!」
這才相識短短數日,就已經是好友了嗎……
「沈師兄,你知道嗎!瑩瑩姑娘來我們宗了!」
下一刻,望見顧千舟風風火火地跑來報信,沈時臻只覺額頭青筋突突直跳。
他強壓著心頭怒火,沉聲道:「他人之事,不必一一向我報備。」
「哦……」顧千舟縮了縮脖子,聲音瞬間低了八度,卻見沈時臻依舊神色冷漠,還是忍不住開口,「沈師兄,瑩瑩姑娘已成外門弟子,便是我們的師妹。她初入宗門,人生地不熟的。我尋思著帶幾個內門師兄弟去膳堂給她撐撐場面,免得瑩瑩姑娘剛來就受了欺負……」
「天衍宗立宗千年,自有規矩。既入我宗門,便受宗規庇護,何需你們多此一舉。」
沈時臻目光掃過眾人,語氣不容置疑:「若人人皆以私情破例,門規豈非形同虛設?恪守本分,循規蹈矩,方是正道。若真有違逆宗規之事,執法堂自會處置。」
沈師兄的語調竟是這般疏離!
顧千舟不敢置信地盯著沈時臻,仿佛要從他那張冷峻的面容上瞧出一絲鬆動或是別樣的情緒來。
但是,沒有。眼角眉梢儘是疏冷。
這一刻,往昔對沈師兄的敬重與欽佩,就像是被冷水澆過的炭火,噼里啪啦地熄了大半。
怎麼也沒想到沈師兄竟是這般冷麵無情、翻臉不認人!
他一掃先前對沈師兄的畏懼,氣呼呼地拽著好友們離去,執意要去膳堂給李瑩撐場面。
全然不知,沈時臻望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終是輕輕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而膳堂後廚,正機械地剝殼挑蝦線的槿鶯簡直是恨死了……
天殺的,這個天洐宗的人口怎麼這麼多……!
身處在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大宗門,槿鶯是半點妖力都不敢動用,才上班第一日,幹活就干快要累死的她欲哭無淚。
說好的辟穀呢!怎麼那麼多人來膳堂!
天殺的,他們修真人士就沒有什麼法術直接把菜準備好嗎?
不僅要準備當日膳食,還要緊鑼密鼓為即將來臨的全宗宴會預備食材。按照這種繁忙程度,她猴年馬月才能尋著機會去找沈時臻啊!
槿鶯真想甩袖子不敢了,可念及初來乍到天洐宗,總得裝出副勤勉乖巧的模樣,博些好感,才能站穩腳跟。
於是只能強壓火氣,繼續手頭苦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