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格澤昂看著他,一字一句道:「卡琉希之前有個蟲崽,他何嘗不是全心全意地照顧他,愛護他,但他的雄主一聲令下,那隻蟲崽便將他騙到縭樓外要聯合裡面的雄蟲一起將他綁進去,供裡面的下貴族雄蟲玩弄虐殺。」
「閣下,如果是你,你看到那隻蟲崽又一次把他帶到縭樓,你會怎麼想?你會怎麼做?」
凌長雲神情恍惚一瞬,繞到遙遠的過去,又在聲聲「獨子」中轉了回來,他沉默地看著面前的軍雌,卻發現雨大得起了一層水霧,夜裡的燈也打得暗,什麼都看不清晰。
半晌,約格澤昂鬆了手上的力道:「閣下,你來主星不久,鮮見亞雌處境之艱難,卡琉希先前的照顧已是多人望之而不及,況且他蟲崽的傷並不嚴重。」
「他病了。」他道。
「……」
雨水不絕地衝進眼眶,刺得裡面生疼,凌長雲抬手觸上軍雌的面具,冰涼的,冷硬的。
他忽然就笑了,聲音貫在雷雨轟鳴里:「說了那麼多,你是怕我因為這件事對亞雌,或者說對雌蟲心生芥蒂嗎?」
「轟隆——」
電閃雷鳴,銀白的光自天際豎下,一瞬照亮了兩人同樣蒼白的臉。
凌長雲手杵著衝進了碎石的地稍撐起身,微微仰視著面前的軍雌,又問了一次:「四殿下,你那天想讓我看的,是這個嗎?」
「……」那一剎那的亮光讓約格澤昂徹底看清了雄蟲臉上的神情,那雙被雨沖得血紅的眼睛讓他心下陡然一慌,不自覺地壓低身子與他平視。
「不是,」他道,「我也很詫異,雄主。」
「所以你確實是有東西想讓我看,」凌長雲一字一句道,「除了那位托伯茨閣下喜歡的亞雌之外的東西。」
「……」
瓢潑的大雨像是衝進了嗓子堵住了喉嚨,約格澤昂一時竟撕不出聲音,只有心臟在不安地劇烈跳動著。
凌長雲食指順著撫過面具的蝶尾,有些尖銳的稜角輕而易舉便劃破了被水泡得發白起皺的指腹,鮮血順著往下淌,很快又被暴雨衝散,轉瞬間便消失在濕地里。
「約格澤昂,如果有一天我與你的夙願相悖了——」凌長雲扯著嘴角想笑一笑,卻是連這點兒力氣都使不出來。
「你會殺了我嗎?」
第74章
第74章 出事我剛和他吵了架
你會殺了我嗎?
如果有一天, 我和你的夙願相悖;如果有一天,我所行之事不再是為了雌尊;如果有一天,我成了你雌尊之路的擋道石——
約格澤昂, 你會殺了我嗎?
然而當年大火濃煙問不出一句, 今日暴雨驚雷也得不到一個回答。
詭噩沖了天,驟雨打了身, 猛高的體溫燒上了神經, 凌長雲手指一落便倒在了大雨中的懷抱里。
約格澤昂攬住那人被雨水浸透的肩背,手臂不斷地收緊再收緊,其上嵌著的金飾濕淋淋地摩擦在白布上,震出了驚天動地的緘默與疼痛。
少頃,他才像是被頸間的灼熱燙醒了一般,慌慌忙忙地膝下用力一頂,借著碎石的刺硌驚醒全身疲軟的神經,小心地抱著懷裡的雄蟲站起身,翅翼猛振向停在遠處的飛行器疾行而去。
……
馭都,皇宮。
「雄父,您找我?」
奇利羅昂自殿外走進來,揮手讓身旁的親衛在門外等候,自己拖著步子緩緩走向里室。今夜雨大,饒是幾人打著傘也還是濕了衣擺,一路淅淅瀝瀝地在琉磚上滑下水痕。
蟲皇著一身華貴寢衣坐在寬椅上,長發閒閒散散地垂落身後,已是一副要睡的樣子。
他等奇利羅昂在面前站定行禮後才睜開眼,點了下旁邊的椅子,道:「坐吧。」
「是。」奇利羅昂依言坐下,滿身的寒氣一時半會還散不去, 激得他偏頭咳了幾聲。
蟲皇暼了他一眼:「身體還不見好?那些個皇醫都在糊弄嗎?」
奇利羅昂捂著帕子壓了壓,道:「一直都這個樣子,左右也治不好,能撐一天是一天吧。」
「能撐一天是一天?你倒是想得開,」蟲皇冷嗤一聲,「這一代皇族只有你一個雄蟲,你要是撐不下去,將來皇位由誰來繼承?」
奇利羅昂放下手給自己倒了杯水:「雄父年富力強的,皇位繼承都是遠邊兒的事。」
「年富力強?也虧你說得出口。」蟲皇端了旁邊的熱茶喝了一口,「你那邊的人都報來我這兒了,那些個藥就沒見你好好吃過一次,你想幹什麼?找死也不用這麼積極吧?」
茶水涼得緊,奇利羅昂喝下去就感覺胃裡一片冰寒:「那些藥從出生起就開始吃,吃到現在也沒見有什麼效果。」
蟲皇:「沒效果?沒效果你隔三差五就出宮去一趟鳴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