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長雲在心底深吸了一口氣。
默念了三遍「這是蟲族社會」。
又暗嘆了三聲「這波譎雲詭的蟲族世界」。
著實不是他一十九歲的單純青年能消受得起的。
他一邊暗自感嘆著,一邊拉起了還跪在地上的米階斯。
這次沒費什麼力氣。
米階斯茫然無措地順著他的力道站起身,又忐忑不安地偷瞄著凌長雲。
凌長雲看著面前一百二十歲的「青年」,按蟲族算法也的確是青年,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思來想去還是按著蟲族的稱呼叫了一聲「閣下」。
「每天送來的營養劑總有幾管苦得很,」他抬手拍了拍米階斯的肩膀,「就勞煩閣下以後都和我換一換了。」
「?!」
他的意思太明確了,也太讓人難以置信了,米階斯簡直要懷疑起自己一向敏銳異常的聽力來。
但凌長雲早已走到了淋浴間,門一關,淅淅瀝瀝的水聲隱隱傳出,昭示著現實的真實。
「好。」
米階斯聽見自己鄭重地應下了。
「凌先生,心太軟不是件好事。」系統的聲音久違地出現了。
凌長雲震驚:「統哥,你不是被關小黑屋了嗎?!」
系統聽著他話語裡半真半假的防備氣急:「我是在跟你單線對話!」
「噢,」凌長雲放下了心,聳了聳肩,隨口道,「心軟病犯了控制不住啊。」
神特麼的心軟病。
系統:「凌先生,恕我直言,你實在是太——」
凌長雲說到這,突然好奇問道:「統哥,像我這樣的是不是不太適合成為貴司員工啊?」
「實在是太善良了,我司就需要你這樣心地柔軟的人才!」系統又補充了一句,「那也是你司,凌先生。」
說完猶嫌不夠,方向盤一轉搞了個漂移:「說起來,凌先生,你就不打算問問奧列倫希為什麼要監視你嗎?」
「問了估計人也不知道,」凌長雲按了一泵洗髮水,「估摸著無非還是那道精神力的事。」
系統:「可路徹得斯不是說是誤會嗎?」
「真要是誤會我還能好好活著?」凌長雲在手心裡打出沫子,「蟲言蟲語信不得啊。」
系統還想再說:「凌——」
「統哥,」凌長雲真誠道,「這地挺滑的,您再聊下去就得跟公司商量我意外險的事情了。」
「……」系統想到米階斯上次在這兩分鐘摔了三個狗吃屎的光輝戰績,默默地閉了嘴。
就不能好好學學一心二用嗎?煩人!
……
異獸入侵的腳步不會因為物資的短缺而減慢,它們只會越來越快、越來越急、越來越肆無忌憚。
自那天起,戰爭似乎正式進入到了白熱化階段,光槍與嘶吼徹夜迴響,營地里的空帳肉眼可見地愈加得多,收歸的速度也減慢了,戰場上騰不出人手。
一切都太快了。
凌長雲和米階斯待在帳子裡的時間愈來愈久,偶爾找個夜深人靜沒什麼人注意到這邊的時候出來透透氣。
有時候也會感覺到周圍總有幾道或憤怒或冰冷的視線在靜靜地注視著,但總歸沒有再現那天的事。
南部的夏季走得又漫長又短暫,等到颯爽秋風吹起了一排軍旗,異獸的吼叫也終於弱了下去。
每日的營養劑還是自己去領,只不過兩人和軍雌領取的時間錯了開來,一直都沒有再怎麼碰面。
軍雌那邊的營養劑供給顯而易見地少了不少,放得稀疏鬆散。
雄蟲這邊的倒是沒變,還是一日三管。凌長雲每次只拿一管,剩下的兩管都放進了另一邊的箱子裡。
營地沒有聽到來人的消息,就是一架議閣派來補給的飛行器也沒有。
戰爭快要結束了吧。
那是所有人的期盼。
秋天到了,米階斯愈發的睏乏,如今已是到了晚上領了營養劑,一股腦地哐哐喝完後便上了床,睡到第二天晚上再去領營養劑。看得凌長雲險些懷疑是蟲族的冬眠……秋眠。剛開始還擔心是不是身體出了什麼問題,怎奈他堅稱自己每年一到秋天就是這個樣子,睡足一個月就好了。
既不了解蟲族,也沒辦法喚醫生,觀察了幾天好像也沒什麼事,凌長雲只能由著他去了。
秋眠的米階斯已然懶怠到了極致,要不是營養劑必須親自去領,只怕哭著喊著也要讓凌長雲一併給他帶回去。
又是新的一天。凌長雲照例將兩管營養劑放進旁邊的箱子裡,拿著一支就要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