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都是新倒下的異獸屍體。
殘肢斷尾。
光是看著,凌長雲便覺呼吸一窒,血氣翻湧上來,更覺胃裡翻騰。
「軍雌死後會化為原形徹底消散。」路徹得斯開了口。
凌長雲抬手按住胸口,強壓下不適:「……什麼?」
化為原形?
在曼斯勒安,雄蟲和雌蟲不同,但路徹得斯並沒有解釋的意思:「那名軍雌雖然帶了情緒,但說的也是事實。」
別的什麼軍裝帳子水等等都不限量地供給,唯獨扣著購買光彈和營養劑的專用軍費。
「……」
凌長雲怔住了。
「雌蟲宿命如此,每一場勝利都是用人命堆出來的,」路徹得斯倏地轉身,靜靜地看著凌長雲,「所以,偶有爆發也很正常不是嗎?」
每一次戰爭都全力以赴,每一場勝利都屍血滿地,用一條條性命累起來的功勳甚至換不到一次勉強夠用的供給。所以,壓抑高壓下,偶爾有一次的失控爆發也不算過分吧?
他似是嘆了一聲:「議閣軍費給的少,又不准我們製造別的武器,戰場上除了光彈射擊就只能蟲化肉搏。先前擊傷閣下右腿的是第三軍少將西蘭白,他的左臂便是早年在戰場上被異獸硬生生撤下來嚼進去的,連半點醫治的可能都沒有。」
凌長雲的臉色已近慘白,根本說不出半句話來。
「他心裡有怨,今天的軍雌心裡也有怨,但沒有人不把擊退異獸置於生命之前。犧牲是常態,守護是使命,」路徹得斯右手扶肩,「此前種種,還請閣下見諒。」
「……」
夏季的風吹得再大也是熾熱的,軍雌的長髮在半空中翻飛,黑金的軍裝在風裡獵獵作響。實在忍受不住爆發出來的怨恨與下面戰場上經久不散的血腥與腐臭一併順著包裹住了愣在原地的凌長雲,鑽了腦入了心,不知名的情緒在心底紮下了結實的根,刺得人生疼。
「蟲神作證。」
……
等路徹得斯回到大帳,卻發現裡面只有納恆一人。
路徹得斯走過去:「其他人呢?」
「……」納恆沒有說話,抬眸,直直地盯視著他。
太不同於往常,路徹得斯也停下了腳步。
兩人間不到一米的距離。
「怎麼,中將有指示?」路徹得斯玩味兒道。
納恆開口:「奧列倫希做的事你知道?」
路徹得斯挑眉:「第一軍的消息倒是快。」
納恆沒有接他的話:「今天的事也是你故意為之?」
路徹得斯看著他,眼神不躲不閃:「這麼高看我?我又不是祭司,能未卜先知。」
納恆:「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我不知道。」路徹得斯抬靴,要繞過他往前走。
「今天那一槍,倘若我不攔你你是不是要他死?」納恆伸臂攔住了他。
路徹得斯腳步微微後退,前襟與臂肘間的布料輕輕一刮。
他乾脆站在原地:「第一軍本就被視為眼中釘,你管不好,那就讓我來教一次。」
納恆眼神發寒:「他也是雌蟲。」
路徹得斯比他更冷:「他是會害死雌蟲的雌蟲。」
納恆:「他殺的是米階斯!」
路徹得斯:「他要殺的是站在那的兩隻雄蟲!」
納恆:「希邊得爾就那麼重要?」
路徹得斯轉過身面對他:「那麼強的精神力數據,游離於議閣之外的雄蟲,他不重要?你跟我呢?!」
納恆:「那也不是你射殺一名軍雌的理由!你要護的是軍雌,別忘了他也是軍雌!!!」
「一名軍雌?」路徹得斯突然嗤笑出聲,「納恆,你有一點說對了,我要護的是軍雌。」
他上前逼近納恆:「是整個雌蟲群體。雌蟲千千萬,別說一個,就是百個千個哪怕萬個也要給我讓路!」
「……」
整個大帳瞬間安靜下來,只余略顯粗重的喘氣聲在裡面迴蕩。
半晌,路徹得斯後撤一步:「管好你的人,光彈雖然少,但我也不介意用在第一軍營地之上。」
說完,他轉身朝前走去,沒再看納恆一眼。
「嘀嘀。」
通訊器接通。
「中將。」
「把人都叫過來。」
「是!」
通訊器一掛,納恆驀地出聲:「你在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