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樹掩映之後,晉子瑾坐在輪椅上,一手握著長弓,微撥動拇指上的白玉韘。
薛翌站在他身後,「殿下,時間差不多了。」
只見遠處一騎在馬上的身影手中握劍,在混亂的流寇之中往後撤退。
「太子還沒找到嗎?」
晉子瑾手中的箭矢搭上長弓,玉韘勾住弓弦,弓如滿月瞄上了他。
兩指一松,飛射而出。
「二殿下!」
晉興懷悶哼一聲中箭落馬,隨從侍衛亂作一團。
晉子瑾放下弓遞迴給身後的薛翌,「走吧。」
「是,殿下。」
薛翌推著他離開。晉子瑾問他,「魏諫去了有多久了?」
「他身邊帶了人,殿下不必太過擔憂。日落之前,定是會回來。」
兩人回到文守的一處院落內。晉子瑾坐在院裡,手中握著一把穀子,餵食院中棲落的灰鴿。
時至傍晚,薛翌回來小院。將院門合上。
「殿下,已經讓官府與那幫子流寇談妥了。朝廷這邊的條件,他們也願意答應。」
「那剩下的,就交給我的好二弟吧。」
晉子瑾抬手,一隻灰鴿落在他手背。
魏諫眼見這隻鴿子腹部微扁,「殿下,這是剛回來的吧?莫不是京中的消息。」
晉子瑾看到灰鴿腳上綁著的竹筒,伸手將其解下,將手中剩餘的穀子餵給它,一邊與魏諫道:「明日讓人送我回驛站。」
「是。」魏諫應。
殿下的事應該也已辦妥,可以回去匯合。剩下的就是晉興懷要處理的了。可不能讓他太痛快。
晉子瑾看手中進食的灰鴿落到地上與同伴們一塊兒進食去了,將食料都撒在地上,打開手中的細竹筒,展開其中信紙:
殿下,宮中皆平。
虞氏夜半來東宮,已是處理好。
虞氏無礙。皇后無礙。
魏諫上前,從他手中接過信紙,以火絨引燃。薛翌站在門邊看著他,「都妥了?」
「廢了些功夫,但也妥了。不過這些流寇,最易出爾反爾。日後或許還會再作亂。」
「處理他們費盡周章且難以盡除。招安還能化為朝廷之力。日後再作亂,再平即是。」
「殿下說得是。」魏諫認同此理。
晉子瑾望著站在地面夕陽餘暉明暗之間的四五隻灰鴿,已將灑落的穀子吃得差不多。
這其中只有兩隻是東宮所養的信鴿,剩餘的許是那兩隻的玩伴,也或許是被食物吸引而來。
連著許多日無夢。
不知是睡得好了,還是不好。
又或是,他已不再需要夢境來平心中空乏。
是嗎?
他不清楚。
想著信紙上寥寥幾字,「虞氏夜半來東宮」。
她做什麼?
晉子瑾以為自己不會再做那奇怪的夢。這夜卻是又見到虞珧。
身處並非是在東宮。
虞珧站在極樂殿寬闊滿是花草園圃的庭院裡,手中握著絲線,連接天空一隻青綠的紙鳶。
清風搖曳,她追著紙鳶在庭院中小跑,衣袂髮絲都隨風揚起,神色歡快輕盈,可聞銀鈴笑聲。
「雲琅,你跑得好慢啊。都追不上我。」
「公主,放紙鳶站在那兒也能放啊。」
「站在那兒放有什麼意思。」
虞珧一邊回頭看一邊跑著,險些撞到晉子瑾。她停了下來看著眼前的人,面容清逸,「小瑾?」
臉上的笑容並未減退,她笑著將手中風箏的絲線遞到晉子瑾手上,「小瑾,一起放風箏啊。」
晉子瑾本怔怔看著她,倏然之間手裡被塞入風箏線,不知所措。
虞珧俯身在他身邊,認真教他放風箏。
雲琅追了上來,「誒,這是……誰啊,公主。」
「是小瑾。是我的……」
「丈夫。」晉子瑾在她話出之前,搶了她的話。虞珧在他身邊笑起來,「小瑾亂說什麼呢。阿娘這次原諒你了。」
或許因為是夢,這裡的人對虞珧說出的稱謂並不感到奇怪。
晉子瑾抓住虞珧握著他的手,「她是誰?」
「是我的婢女呀,小瑾。阿娘教你放風箏哦。」
虞珧的話音從未有過的輕快,笑容比陽光還要明媚。不見眼裡化不開的鬱鬱寡歡。
「這是哪兒?」
「這是南趙,是我的寢宮。」
晉子瑾已經猜到了。
崇陽公主。
虞珧握著他的手,與他放風箏。也會走在他身側看著天上的風箏,讓雲琅推著輪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