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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道理我不懂,她便笑眯眯地說:「你認為對的事,就儘管放心大膽地去做,因為只要你認為是對的,無愧於心,那就是對的,即便錯了也是對的。」

幼年時與李媽媽的對話,隔了近十年,又遙遙地傳來。

「人這一生,就像游在海面上,你會遇到很多浮起的木樁,有的木樁看著很小,實則是空心的,可以將你帶到很遠的地方,有的木樁看著很大,實則很沉,承受不住什麼重量,那麼妞妞怎麼能保證自己能抱到一根好木樁呢?」

是呀,怎麼能保證?我緊張地追問。

李媽媽點了點我的腦袋:「所以咱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抱木樁上呀,你得靠自己,拼命地游,游啊游啊,說不定有朝一日就到了岸邊。

「妞妞呀,你可以指望別人,但是指望別人的同時,別忘了自己給自己托個底,這樣找不到好的木樁時,自己就是一根好木樁。」

第8章

我知道周彥去了哪兒。

那位歷經三朝的老太監徐千,要告老還鄉了。

他走不掉的。

國庫空虛,他斂了一輩子的金山銀山,拿出來是死,不拿出來也是死。

與其這樣,更要殺出一條血路了。

皇帝密令,追殺徐千。

可徐千歲是什麼人,老奸巨猾、權勢滔天,即便舍了京中防衛軍,前仆後繼,江湖上有的是為他賣命的人。

周彥那一趟,一時半會兒是別想回來了。

等他回來的時候,我早就跟陶氏辭行,天高路遠地走了。

陶氏問我想清楚了嗎,我無比堅定地點了點頭:「想清楚了,我幼年與長安定下婚約,得周家庇護,一路追隨他的腳步,已經走了很遠很遠了。

「從前是年幼身不由己,無從他想,如今他已然過得很好,我也該為自己好好地打算打算了。

「夫人,我二十了,這一路走來,回首過往,從未為自己活過,現在我想做自己的一根木樁。」

陶氏笑了,眼圈泛紅,摸了摸我的頭,哽咽聲起:「春華,走吧,也替我去看看青山綠水,我這一生,是無法走出去了,很羨慕你。」

離開京城後,我先去了棣州武定。

曾經的周家府邸,修繕過後,又住了新的府尹。

那座魂牽夢繞的宅子,就在眼前,我卻寸步難行。

多想走進去看一看儀門大院落、穿堂門的迎春花兒、西院槐樹下的鞦韆、前堂檐下應該還有一窩燕子……

青磚綠瓦、曲徑通幽的小院,很多年前透過窗子,有個稚齡女孩臨窗繡花。

窗外桂花飄香,女孩聽到有人在喚她,抬頭看到李媽媽隔著老遠沖她笑:「快,妞妞,城裡有花鼓戲,夫人說咱們收拾收拾去湊湊熱鬧……」

女孩燦爛一笑,放下花繃子,飛快地跑過去撲到她懷裡。

……

夜深的時候,我在城東鬧市街口點了火盆,燒了紙錢。

當年那樁賀家開私礦的案子,人都是捆了跪在菜市口,黑壓壓一片,挨個砍腦袋的。

聽說整整砍了兩日才結束,太監監刑,幾名劊子手午飯都沒顧上吃,大刀砍鈍十幾柄。

血流成河,黏稠得無從下腳,引來成群的蒼蠅吸食。

後來用水沖刷了好幾日,城中大雨又下了好幾場,走過街口仍能聞到隱約的血腥味兒。

那兩日,蘇掌柜把我關在繡坊里,不准我出去。

她說:「秦儉啊,你這條命好不容易撿來的,想去刑場送死不要連累了我們,錦衣衛盤問了多少遍,繡坊的師傅們都是用人頭擔保的。」

我知道啊,我都知道的,我拼命地拍打著門,哭得泣不成聲:「讓我去送送他們,我想再看一眼伯伯和伯母……」

蘇掌柜隔著門嘆息一聲:「砍頭呀,看了要做噩夢的。」

說完,她便走了。

我坐在地上,緊緊地抱著膝蓋,全身顫抖,想像著高高揮起的大刀,手起刀落,人的腦袋滾在地上……

我好怕,也好恨,那種滔天的恨意蔓延全身,令一個柔弱膽怯的女孩咬在了自己胳膊上,滿嘴的血腥味兒。

……

我跪在地上燒了紙錢,零星火光在風中燃燒,四周寂靜,只有我嗚咽的聲音——

「阿彥哥哥已經殺了姜春了,當年來棣州的那些太監都死了,伯伯伯母,大仇已報,沉冤得雪的日子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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