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大莽馬蹄!馬蹄噠噠從他血肉之軀上踐踏,那樣的慘烈死狀無異於五馬分屍啊!光是想像就會讓阿核痛徹心扉,更莫要說是阿秉的親身經歷!他的生命永遠就這樣暫停在了雪州,埋沒在寒冷沒有溫度
的雪地里。
「你有何顏面問我『為什麼』!我還想問為什麼!為什麼!……死的不是你!死的不是你!!」阿核雙目猩紅,被仇恨和絕望裹挾,掌間澎湃的內力積蓄,一舉拔刀插。入阿潮的後背。
「阿潮!!」段乞寧尖叫,阿潮的身軀因此一怔,鮮血噴出。
他的血手在泥土間摩挲,吃力地去摩挲手邊的長刀,在離刀柄還有五寸距離時,阿核的刀往他血肉之軀中又埋沒更深。
阿潮疼得悶哼,目光牢牢鎖向遠處的段乞寧,染血的唇邊還在朝她蠕動口型:「……主、人、快、走……屬下、不、能……保、護……」
最後一個「你」字尚未道完,阿核拔出彎刀,一腳將他踹下懸崖:「你早該死了,永別了。」
段乞寧歇斯底里地喚著阿潮的名字,大腦在他落下懸崖的瞬間失去意識,耳鳴如長笛轟鳴——嗡嗡嗡嗡……
她雙膝一軟,竟直直栽倒在地,心臟震動得快要破開胸膛,體內蠱毒就如火山噴發。
「輪到你了,」阿核轉過身,面朝段乞寧,陰鷙且殘忍,格外咬重這兩個字,「『主、人』。」
他握著滴血的彎刀而來,那些血均來自於阿潮的身軀,此刻一朵一朵暈染在泥里,又如鐫刻在段乞寧的心尖上。
她捂著發脹的胸口,呼吸短促赤熱。
「你是在為他心痛嗎?還是在為你即將到來的死亡感到驚恐?想必是後者吧。」阿核冷冷地道。
段乞寧未答話,而是撐著胸口爬起,拔出腰間那把阿潮的佩刀,仿若刀在,他便在一般,將它堅定地抬起,刀鋒所對之處乃阿核冷笑勾起的嘴角。
「此時此刻,我當想問問你,看到這麼多人因你而死,不知曉你心中作何感念,我的『主人』?」男人邁步走來,眼眸銳利如鷹,戲謔又道,「哦差點忘了,你不會懂的。像你這樣,把人命當作草芥肆意割捨和踐踏的紈絝,怎麼會對生命有任何敬畏之心?你出身商賈,有著無窮無盡的財富,過得都是人上人的闊綽生活,多的是為財替你賣命的奴役,所以你不會懂的。在你眼裡,你只會覺得他們的死是理所當然!」
「我並沒有這樣想。」段乞寧沉聲而道,「阿秉的死,我很抱歉。」
「道歉有什麼用!他再也活不過來了!」阿核吼道,「如果不是你,阿秉哥哥就不會死!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不僅如此,你的阿潮,還有暗衛營里數不清的兄弟們都是因你而死,全部都是因為你!我最痛恨你了!生而為人,憑什麼我們都要做你的蠱子,為你上刀山下火海!而你卻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這一切!」
「……」段乞寧緘口不語,緊緊握著掌中彎刀。
「你就不應該出生,你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上!你每多活一天,就會有人承受為你而死的風險!」阿核凶戾襲來,惡狠狠地暴吼,「所以你去死吧!」
他勢不可擋,段乞寧神色一凜,緊盯阿核的動向。
可他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只能看清他的殘影,瞬息之間,刀鋒已至,段乞寧下意識抬刀,身軀被這樣夾雜內力的一刀震得發麻。
她抵擋住這一刀,很快阿核的身影消失於這頭,幾乎如同鬼魅一般輕功閃至身後側。
耳邊傳來崔錦程嘶啞地喊她的聲音,段乞寧身軀一怔,驀然回身,點點血跡灑在地上,可她這飛速的旋身也未嘗捕捉到阿核的衣角,阿核早已消失不見,盤旋至她身體的另一側。
段乞寧憑感覺揮刀,卻也只是擦著他的刀鋒所過,很快身左側又傳來人影逼近的溫度,強大的力道將她推迭得踉蹌。
段乞寧穩住身形,握刀輾轉,耳邊所餘響動,唯獨剩下風捲起枯葉的沙沙聲。
她根本猜不透他所用的身法,不可否認的一點是,她一個初出茅廬的武學新手,的確不是暗衛出身的阿核的對手。
可即便如此,段乞寧也沒有絲毫退縮,越是危急,越是鎮定,越是將一顆心沉下,她的眼底凝練出前所未有的銳利。蠱毒帶給她的,不僅有膨脹的暴戾,同時也有澎湃的精力,這種感覺,無異於提前透支精血,體內亢奮得好似有源源不斷的力氣,待她穩定心神,自身的五感也在鳳求凰的加持下變得尤為敏銳。
除了痛覺。
她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若非不是崔錦程紅著眼朝她嘶吼,她根本沒發覺,自己流了好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