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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潮。」段乞寧擰眉朝他走了一步,替她打傘的崔錦程也跟著向前。

若是依著原身的性格,此時當會狠狠懲戒阿潮,恨不得扒他一層皮。但在段乞寧心裡,阿潮是她最信任的人,今夜之事,她不怪他。

正愁怎麼給台階,崔錦程求情道:「寧姐姐,阿潮哥哥的職責是保護您,他並未失職。還望寧姐姐開恩,不要責罰阿潮哥哥。」

煙火聲如擂鼓,可少年此番話帶著緊張的情緒,依舊言道得清晰,令阿潮愣了愣。

「你不怨他不救你?」

崔錦程搖頭:「若阿潮哥哥當時救我,萬一有人要趁機加害寧姐姐,那這便是賤奴的罪過了。」

只有崔錦程他不知道,不會有這個萬一的。縱使阿潮不在,還有旁的暗衛會守護段乞寧。

如此不計前嫌,不愧是男主,冰清玉潔的「聖父」。

段乞寧踩著台階下,甩了阿潮一記耳光,「既然錦程替你說話,這一巴掌便當作『懲罰』。卸了荊棘,去裡面反省吧。」

阿潮偏過頭受著,實則她沒用力,不是很疼。

男人的眉眼間擒著意外之喜,卻又很快促緊,覺得很不是滋味:主人當真喜歡崔錦程到如此地步嗎?竟因為他的求情,饒恕他的罪過。

段乞寧不知他的心思,攜崔錦程從他身旁繞走,走了幾步後停頓,朝堪堪起身的阿潮道:「反省時將身上的傷清理一下,別弄髒屋裡的地毯。」

裡面有炭火取暖,省得在外面凍

壞身子。

作為她的情。人,她對阿潮自然是有情的,也自然是憐惜的。

「屬下遵命。」聲音響在身後,段乞寧和崔錦程踏入雪中。

這兒的煙花和原來世界的根本沒法比,段乞寧頂多是懷念了一下從前在現代過年的日子,很快失去興致,倒是崔錦程這小子,露出一副新奇嚮往的神色。

煙花在頭頂炸裂,他就打著傘揚起頭觀瞻,久久未動。

火光將那少年的臉映照得紅綠交替,絢爛的火星在他眼底盛放,段乞寧側目而觀他翹首的輪廓,喉嚨有些發緊。

他確實漂亮得無可挑剔。

那少年有所察覺,頓了頓,朝段乞寧的方向偏過頭。

夜幕里煙花噼里啪啦散開,同時映亮二人四目相對的眼瞳。

那種感覺好似時空流逝,唯有她和他是靜止的。

段乞寧腦海中有道聲音滴滴答答在響——若是把「攻略意中人」的進度條換算成好感值,此刻當是好感度在哐哐上漲,卡在四分之一的位置條。

少年的眼眸中盛起恰到好處的笑意,很淺很輕。

直覺,「他喜歡上了我」,微糖的甜度。段乞寧不動聲色,心道他笑起來還怪好看的。

「寧姐姐,謝謝你。」少年輕柔地說。

不可否認那一瞬間,段乞寧動了走第三條路線的念頭。

「謝我什麼?」她偏回頭,語調依舊和平日裡一般寡淡。

崔錦程的語氣里多了些悲傷,似在回憶過往:「寧姐姐,我從未這樣看過煙花。在冬夜的外面,打傘。」

段乞寧張張嘴發出一聲疑惑,等待他的下文。

「世家兒郎未出嫁前,很少會被允許能拋頭露面,我從前在家也是。」

甚至這一點在崔府更為嚴苛,崔家主不許他縱聲色,不許他出家門。

他所有的社交在七歲之後都被切斷了,自那之後,崔錦程的活動範圍只有崔府那四四方方的天地。

他終日在府里輾轉,學規矩、學禮儀、學琴棋書畫……即便逢年佳節府里宴請同僚,母父雙親也不許他成沉湎過多。偶爾推辭不了的那種點名道姓的邀約才會准許他出席,譬如他與段乞寧初見時的晾心湖之宴;譬如若干年前三凰女在晾州梅園賞花之宴……

這是崔錦程為數不多的能緩口氣的時候,更多歲月里,他錦衣玉食,風光霽月,如籠中雀被困在高樓之上,在無數個枯燥冗長的日復一日中獨自啃食孤獨的滋味。

那個住高樓,戴玉冠的少年只能眼紅旁人的熱鬧,在人聲鼎沸的時候撩開窗帷窺視外面的世界,透過那僅有的方正木框仰望燈火闌珊。

旁人都羨慕他家世優越、傾國傾城、聞名遐邇,「寧姐姐,我很羨慕能在街上打傘趕路的普通兒郎,也羨慕他們可以在新年冬夜裡像這樣,觀賞煙火。」

段乞寧想起她將將穿越過來時,高樓之上撩開窗簾的少年,白衣無暇,眸光冰涼。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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