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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時一到,旭日初升,段府上下步入新一天的忙碌。

管家從浮石那頭領來柴房那位的伙食,這根本算不上伙食,隔夜的餿菜湯里沉澱著的幾粒米都能數清,還有隻瓷碗裡裝了個黑糊糊的糍耙,硬的跟石頭一般。

給府里的狗,狗見了都直搖頭。

抑不知裡頭那位到底如何得罪了側君。

管家當是崔青衍後院的小廝犯了錯被懲處,開門後看清人,端盤子的手一抖。

他急急忙忙四處張望,確認附近沒什麼人經過,才敢將食盤安放在地上,把房門關緊。

「崔小公子!怎麼是你!」管家和黃娘子有私交,自然對她帶進府的崔錦程有所惻隱。

可是地上的少年,哪裡還有氣力回答他。

崔錦程蜷縮在乾草堆里打顫,雙手被麻繩束縛在背後,嘴裡咬著麻布。

他髮絲散亂,旁邊的木柴堆也被推搡得七零八落。

他的衣襟和乾草墊上都是血跡,滿地狼藉,甚至還有幾隻被壓死的耗子——死狀悽慘,腸子內臟都被壓榨而出,不難猜測都經歷了什麼。

「崔小公子……」管家提起衣擺蹲在旁邊,摘掉了他嘴裡一直咬著的麻布,試圖攙扶起那個少年。

他還以為那些血都是耗子的,等抓到崔錦程的手想替他解繩結,掌心跟著一濕。

崔錦程手腕上的傷口,正在源源不斷地淌血!

「別碰我!」少年尖銳地爆吼一聲,猛然抽回手臂。

明明看上去好似脆弱無力,卻沒想到突然間爆發如此大的勁道,令管家措手不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崔錦程縮回手瑟縮,熬得充血的眼眶因突如其來的怒火瞪大著,死死地盯住管家。

好半晌,少年才藉助微弱的晨曦看清面前的人影,崔錦程倏然間就好似卸去所有力氣,頹然得重新栽倒回草墊里。

——只有起起伏伏的胸腔和粗沉的呼吸能夠證明他還活著。

他不說,管家也多少猜到他被關在這的原因,心中不也道側君狠辣,竟然對自己的幼弟下此毒手。

偏他只是一介看門護院的管家,實在是無能為力,只能盡些綿薄,「小公子,我無權放你,只得替你尋些像樣的吃食。」

言罷,他將麻布塞回崔錦程口中,合門離去。

崔錦程的胃疼得讓他在地上打滾,溢出眼淚的眸子緊緊盯著那盤餿菜湯。

那股酸臭混雜進柴房的木頭味和血腥味之間,竟然也漸漸聞不到了。

掙扎很久,他放棄食用,餓得頭暈眼花時,崔錦程想起了段乞寧,似是一年半載前,他曾漠視過貼身小廝潑她一身餿菜湯的場景。

所以這一切都是因果循環,命定的報應嘛?

崔錦程倏然發出一聲自嘲,負於後背的手腕則漫無目的在木柴上摩擦,任由那些尖銳的小刺扎進血肉中……

待到崔錦程口中麻布再次被摘下,已是未時。

府中主子均用完午膳,管家才尋到契機給他順來兩個大白饅頭。

軟軟糯糯,還冒著騰騰熱氣。

麻繩才被解開,崔錦程便搶了走,已然顧不上髒兮兮的雙手。

他是含著淚咬完的,管家在一旁瞧著也是心疼不已。

他曾見過養尊處優的崔小公子,住高樓,戴玉冠,不聞身外事。常常於崔府熱鬧至極時撩開房間的窗帷,眉目輕垂,舉手投足間盡顯士族兒郎的端莊雅致。

便是這股落差,叫管家心裡愈發不好受,只好默默背過身。

他已年過三十有半,一直在段府做活,好不容易才做到管家的位子,儘管不是什麼有實權的職位。

他這一生大好年華都在段府蹉跎,只入府前和黃娘子有過一段情,膝下無女無兒,見到崔小公子這般年歲的兒郎,難免心疼得緊。

往後幾日,他應著浮石看牢柴房的吩咐,私底下偷偷藏食給崔錦程,倒也沒叫上頭發現。

兩日後崔青衍得閒來看崔錦程,見他沒瘦脫相、尚且有精氣神的模樣,開口第一句便是,「賤奴果真就是命硬。」

此刻才剛入夜,浮石提著燈籠守在柴房門口望風。

崔青衍背對著屋門口的燈火,揪住崔錦程的頭髮,將他的腦袋提起來,用一種輕微卻銳利的聲音道:「我且問你,崔府私印藏在何處?」=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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