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在廣玉蘭下,江遂把這幾天的事情慢慢說給雲行聽,又把自己那半年的經歷挑挑揀揀說了。雲行沉默地聽著,對自己的遭遇卻隻字不提。
江遂釋放了一些信息素,繞在雲行周邊,他漸漸放鬆下來,往江遂懷裡靠了靠。
得知永久標記雲行的人是江遂之後,齊院長調整了治療方案。江遂的信息素對雲行來說,是比那些昂貴的罕見藥更好的東西,手術帶來的後遺症也會得到根治。剩下的,就交給時間。
江遂卸下了心頭巨石,這幾天專心陪著雲行,事情都交給昂山和艾莉絲去辦。
「黑琥珀好香啊。」雲行望向遠處。
夢境掀開面紗,露出真實的樣子,他落到地上,有天空,有雲,也有江遂。
「疼不疼?」江遂問,「永久標記的時候。」
他即便再不了解Omega的生理構造,也知道生紙腔硬生生破開有多疼,光想一想就手腳發麻。
「疼啊,」雲行閉了閉眼,「但這是半年來我唯一願意回想的事。」
因為是最後一件和你有關的事。
「撐不下去了,就想一想,身體裡流著你的信息素。手術強度再大,黑琥珀也無法從我身體裡剔除,就像你還在我身邊。」
無數個堅持不下去的時刻,都是因為這一點香,讓雲行挺過來。
江遂把頭埋進雲行的頸窩裡,話是他自己問的,聽不下去的也是他。
突然就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
江遂抬起頭來:「如果我沒有給你提純劑,如果不能完成永久標記,你告訴我,你打算殺了宋舜和之後,怎麼做?」
以雲行的性格,絕不會讓宋明之或者別的alpha永久標記他,
雲行握住毯子一角:「我能怎麼做?子彈只有一顆。」
「雲行,回答我。」
秋季的廣玉蘭枝繁葉茂,沒有花,陽光透過枝丫灑在臉上,給沉默的雲行鍍上一層顏色。
「我當然想活著,還想再看看你,還想好好陪著媽媽,但是……」
雲行說不下去了。
就像江遂認為的,雲行已經做到這一步,不可能讓別人有標記自己的機會,也不會讓自己淪落到那麼難堪的境地。他能做什麼,其實不用說,兩人心知肚明。
江遂卻出了一身冷汗。
他是恨意滔天的,但到底還是愛多一些,即便無法擁有雲行,他也不願意看到雲行受苦,也希望雲行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他幾乎沒有猶豫,忍著腺體枯竭的痛苦,也要將信息素提純,再用迂迴的方式送到雲行手上。
他沒想過自己的舉動,險之又險地救了雲行一命。
也救了自己一命。
他從不相信善因結善果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他只信自己的本心。但兜兜轉轉,最終救了雲行的,依然是自己堅定不移的愛。
他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後怕,此時更多是難以疏解的憤懣。
比起雲行,他遭遇的那些痛苦,微不足道。
第67章
雲行又從大汗淋漓的噩夢中醒來,全身痙攣,嗓子發不出聲音。江遂打開夜燈,用力抱住他,揉他身上的經絡和肌肉。
「泛泛,我在。」
「沒事了,我們已經出來了。」
反反覆覆這幾句話不停地說,直到十幾分鐘後,雲行的應激反應才過去。江遂也跟著出了一身汗,昏暗的臥室里,雲行慘白的臉上滿是冷汗,即便江遂抱著他,他也花了好長時間才認清眼前人。
「夢見……在籠子裡,被買走了……」
雲行窩在江遂懷裡,感受著熟悉的黑琥珀信息素,斷斷續續講他的噩夢。
他最近只要做了噩夢,都會講給江遂聽,有不舒服的時候,也會毫不猶豫說出來。適當紓解和無條件的愛是解決心理創傷的必要條件,好在這兩樣他都有。他想儘快好起來,決不能讓自己陷在痛苦的過去里沉淪。
「那個買你的alpha,應該很有錢,不過不要緊,我會讓艾莉絲去把他的礦炸了。」
「還有別的人,」江遂沒提宋明之的名字,有些話是要說,但過度的刺激依然不行,「我保證,不會讓他們再出現在你的生活里。」
雲行安靜聽著,他和江遂緊緊依偎在一起,仿佛還在夢中。
是再也不會碎的美夢。
「江遂,」雲行叫他名字,「我想喝牛奶。」
「好,我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