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記得,夢中的宮女就是因為家中窮苦還有個弟弟而被送入宮中,他記得她對父母有多失望,也記得她哭得發紅的眼眶。
這麼看來,她們二人還是有些不同的。
他淡聲開口:「郡主是定北王獨女,又有軍功,萬千寵愛於一身,或許不明白有個弟弟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意味著什麼,才會說出這樣的話吧。」
楓黎定定地看他片刻,垂眸,唇畔微揚。
她臉上依然笑盈盈的,並不介意陳煥略顯無禮的話語。
「陳公公說得對也不對,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世上哪有那麼多父慈子孝?如果真有——」她拉長尾音,抬眼看向陳煥,「陳公公又怎麼會被送進宮中,成了閹人呢?」
第二十三章 分明是郡主有意縱著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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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陳煥入宮二十餘載,早就忘了父母的模樣,也早已不會因為他們牽動情緒。
但他從沒想過,會如此直白地從楓黎嘴裡聽到這樣的話。
他猛地抬頭與楓黎對視,明明近在咫尺,卻突然看不懂她眼中的笑意。
搭在腿上的手指攥緊了衣料。
他是閹人,聽過無數人這麼稱呼他,他也會這樣自嘲。
可沒有哪次像此時一樣感覺到羞憤又酸澀。
按捺著小心翼翼的期待與從不敢承認的、卑微的歡喜來看她,卻被她當面說——
你是個閹人。
知道被她這樣對待,心中感到酸澀,他才忽而確信自己是有那麼一點點愛慕郡主,儘管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一點點兒感情是從何時紮根。
又或者,不是愛慕,僅僅因為郡主沒有像期待中那樣好生待他?
那惱羞成怒便是,又為什麼會感到酸澀呢。
呵。
他從自嘲地諷笑一聲,二話不說便從椅子上起身。
起得有點兒猛,扯得傷口生疼。
但他沒當回事,大步往門外走去。
他的火氣來的極快。
他承認自己就是沒法接受被郡主那樣對待。
香陽說了,郡主待人極好,為什麼偏偏不肯對他好上一點兒?
越是難受,他就越是喜歡把自己說得一文不值,好像自己提前把那些自貶的話說出了口,再聽別人提起時就不會再有痛苦。
他怪裡怪氣地自嘲:「奴才這等低賤的閹人,還是不要污了郡主的眼為好!」
狠話是撂下了。
可沒走兩步,他就在一陣急躁中感到頭暈目眩。
眼前一片漆黑,腳下發軟地直接往下栽。
「乾爹!」
又聽見了陳順那小子關心的呼聲。
緊跟著,一隻手從身後伸來,扶住了他的手臂。
而他因為站不穩而後退半步,手臂也跟著往後按。